與李大德的“送虎歸山”不同,李淵不想殺老五,但也絕不會任由這小子逍遙法外。他現在只想把這小子抓到眼前,先結結實實的來上一頓竹筍炒肉,而后丟進宗正寺的小黑屋里圈禁到死。
這是他所能容忍的李智云唯一的出路。
打一頓,是要消他的心頭之恨。而圈禁,則是為父之慈。
但從張達剛剛點出的幾人名字就知道,宇文寶是李元吉手下,而鄭廣則是李建成的妻族,這其中是不是還有李世民的人沒被發現,他不得而知。但講道理,真要把抓人的差事派給這幾位,那拉回一具尸體的可能性將是無限大。
所以他才想到了要找裴寂。
后者的利益與地位,都源自他這位皇帝,與其他階層不同。用不著以李智云的人頭來換前程,自然也就無所謂他的生死。
世事就是這般其妙,彼時的某司空正糾結,好不容易才借著運糧的名義送出城去的人手,連李智云的毛都沒摸到,就被殺了個精光。轉頭就又接到了老李的密旨,可以光明正大的帶人出城,甚至還能從禁軍里借調人手。
這不是巧了么!
時間正如流水,稍縱即逝,讓冬日的夜晚來臨的格外早。
張半月遣人去宣詔入見時,天色還尚明。可等裴寂奉詔進宮,天色就已呈深藍墨色,低沉沉的暗了下來。
傍晚的北風有些刺骨,還要透著鎧甲的陰寒。這樣的季節,趕路是個遭罪的活。
原本寂靜的土廟周圍隱約起了喧嘩,伴隨著士兵的低聲抱怨。
人喊馬嘶,整裝待發,這么一動,原本隱于雪丘溝壑之間的白色帆帳以及雪屋營寨,便徹底暴露了出來。
用雪把帳篷掩埋起來,用作偽裝的同時還能保溫這招,李智云還是從他家老三那學來的。
可惜學的不全。
如果這里是李大德在布置,那么這些人此刻身上穿的就該是白色的連帽披風,而不是黑乎乎的皮裘。嘴上也會蒙上圍巾。
保暖是一方面,主要是為了讓他們閉嘴。
一千人的喧嘩,哪怕每個人只是輕聲嘟囔一句,待匯總到一起也不下于一支被驚了的鴨群。
“奇怪,司竹園的叛軍已散,他從哪尋來這么多人手?”
彼時藏匿在東南方河道淺坡的某趙王皺眉輕嘆,腦中驀然閃過此前在太平莊見到的那些人去屋空,卻還保持整潔的空蕩屋舍。
作為關內道行臺曾經的二把手,似這種在京畿郊縣的農莊里藏一兩營私兵的事,對于李智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只不過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李大德還是前者本人,都沒想過這等不上臺面的小手段,竟會成為此刻最大的變數。
一百對一千,如果對方是曾經盧明月那種選手,李大德還有信心能一戰而定。但要換成體系已運轉了多年的唐軍,他就沒把握了。
“看來回頭還要研究一下,無論是朝中大員還是皇室子弟,所轄私軍的數量……臥槽?”
說私軍,私軍到。
彼時被自家老大那突變怪異的聲調吸引回頭的眾狗腿們,順著某趙王的視線看去,而后“臥槽”之聲便此起彼伏。
講道理,這年頭別說是私軍,各世家門戶下單是不在籍的仆役家將就不知幾何。拿裴寂來說,其門下守門護衛的家丁就超兩百,還不算他魏國公出行的護衛、隨從、儀仗等等。這些人中,除了似儀仗歸朝廷指派外,其余都是要自掏腰包的。
乍一看好像數量不多,但別忘了,這次出手的可不止是一家。
天知道李智云這兩年到底捏了多少人的小辮子,當足有兩千的各色身影從東北方的曠野中突然出現時,饒是李大德早有預料,也被嚇了一跳。
“靠,我明白了!”
后者一拍大腿,面露恍然。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不是偶然。就如同日前發生在玄武門的械斗,歷史的改變,可不僅僅只是換了個主角這么簡單。
原時空站在李世民背后的,乃是勛貴派與河北世家一系。而現如今雖換成了李智云,但其背后的總體力量卻沒變。
這就好比董事會面臨換屆,具有投票權的董事在交好熱門候選人的同時,也不會輕易把冷門選手往外推,順手投資一波才是常態。
只不過若是投資失敗,或是更慘,這冷門選手犯了法,那對不起,咱們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與這種犯罪分子不共戴天。
而現在,“好市民”們就要來“見義勇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