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真正失策的地方在于,他不該把皇帝和那幾位皇子皆當做棋子來擺布。
并非是態度問題,而是他壓根兒就沒那個能力和智商。
既然如此,還在乎他干嘛呢?
彼時李大德真正在意的,乃是被他貼身藏進懷中內兜的一沓寫滿字的宣紙。
這是這一次與李智云合謀兵變的朝臣與世家參與者的名單,同樣也是罪證。只是到底要怎么處理,他還沒想好。
這讓他一路都在走神。
蜿蜒百人的隊伍間,只有兩人是坐于馬上的。但并非是李大德哥兒倆,而是被捆在一起的謝叔方和李義余。
以李大德的小氣性格,肯定不會讓段雄把烏騅給騎走的。可這大冷天的,沒有遮擋,坐在馬上那西北風吹的眼睛都睜不開。于是乎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外加方便看管,某兩個倒霉蛋就被丟了上去。
這讓兩人有些不忿。
特么的同樣是案犯,且某人還是主犯,可這會兒不但不用在馬上喝西北風,甚至于身上連個繩索都沒有。
“三,三哥……”
暗沉的夜幕之下,行走在雪原上的隊伍間響起李智云微低的喊聲。
嗯,沒人搭理。
李大德這會兒的狀態,讓他想起了當初從鄠縣相見之時。那時候也如現在這般,神游物外,對他愛答不理的。
他曾經以為是老三不喜歡他,現在倒是突然明白了,這混蛋就是耳朵聾。
“三哥!”
李智云放大了音量,且在張小虎的瞪視下還推了這貨一把。某趙王一個激靈,手掌在離前者臉頰不足二指的位置上堪堪收住,而后皺眉。
“何事?可是又想起了有何未交待的?”
“唔……不是,我是想問,我母妃她……”
李智云欲言又止,待到這會兒他大抵才明白過來,若說這世上還有人是不計任何后果支持他的,便只有萬貴妃了。可惜事到而今,他所能做的竟然只有辜負。
李大德多看了他一眼,表情微有喟然。沉默了片刻,便把內宮而今的情況大致說了說。
“觀父皇所為,姨娘當沒有性命之虞。只是畢竟涉及謀反,這貴妃之位肯定是沒了。后半生青燈古佛,也算是遠離紛爭,得份清凈罷!”
說起萬貴妃,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評價。
無辜也好,罪有應得也罷,終歸都有對應的理由。但正如老李所想,說到底,她也只是個身為人母的女人罷了。在這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她真的有選擇的余地么?
“是我不好,是我辜負了她……三哥,我想求你……”
“停!”
不等李智云說完,李大德已是擺手打斷。而后干脆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看著面露凄婉的小青年皺眉道:“若是想我救她,就免開尊口了罷!你我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我只能答應你我力所能及之事,日后若有機會,讓她吃飽穿暖,不受人欺辱也就是了!”
話音落下,前者囁嚅著抬頭,最終卻是什么也沒說,只是拱手深鞠了一躬。
這一段小插曲并未影響什么,因為位置的緣故,眾人也并不知曉此時正發生在宮里的變故。而待黎明晦澀,終于得入太平莊時,被分派了單間的李智云忽然駐足看向某趙王,很是認真道:
“三哥,我想問你,此前你我爭論權謀,你說我不明白的,是指什么?”
“唔,你說這個啊……”
聽到這里,李大德忽然想起來貌似“課”還沒上完呢,便也停了下來,同樣認真道:“很簡單!你以為為官者亦或為將者的權利,是來自于皇帝的指派。那我問你,皇帝的權利,又來自何人呢?”
“這……”
大抵是從未站在這個角度上看過問題,短短一句話,卻是把李智云給問懵了。
對哈,皇帝的權利,又是從哪兒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