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也說了,沒錢也行!賣田賣地賣房子,沒地種了就去他家打短工,沒有工錢,只有吃喝。莊農們也是沒辦法,很多人都傾家蕩產,只為填飽肚子。可麥氏頭鐵脾氣硬,說自己的幾畝薄田是老鬼留下的最后家當,說什么也不能賣,就算去河里挑水灌溉,也不欠他楊老財家里的錢。
這就苦了楊詢了,天不亮就出門,挑著兩個破破爛爛的木桶,一趟走上二十里,一擔水還不夠他自己喝。一路晃蕩,一路漏,等挑到地頭,也就只剩下半擔了,兩個半桶水倒下去,幾畝田還沒濕一角,第二趟回來,早就干得連水漬都看不見了。
那地里龜裂地跟鹽堿地似的,碩大的豁口,幾寸的深度,蜘蛛網似的。抓一把,泥土都碾成了粉。
眼看那灌了漿的稻谷就要旱死,一年的收成即將化為泡影。
楊詢尋思著這不是活路,累得半死不說,還徒勞無功。于是他把目光移到了那水渠上,打主意要挖楊老財的墻角。
現在村里能灌溉地起農田的,也就那么幾家人,楊詢家地頭上游,是周家的田,他家有個兒子在安集縣做生意,生意不算大,但能和楊老財說上話,每頃二十個銅板照給,但說好了一天就給二十。
楊詢得罪不起楊老財,不敢明目張膽地在楊老財的地頭挖田埂放水,于是就偷偷摸摸地趁著大中午的時候,跑到周家的地邊,幾鋤頭挖開了引水渠,將水通過周家的地,引到了自家的田里。
白花花的流水自上而下,從土隴上流淌下來,緩緩地浸漬著干裂的土地。楊詢抱著鋤頭坐在隴上的樹下,警惕地看著四周。別人緊張是因為做賊心虛,楊詢不是,他是怕有人搶他的生意。
水流就這么大,要是被人從別處挖開幾個口子,這一下午也灌不了他家的幾畝農田。不過楊家村的村民們都十分樸實,寧愿餓死也絕不干這雞鳴狗盜之事,所以楊詢連著幾日,都沒發現大中午的有人在跟他干一樣的活計。眼看著就要枯死的禾苗又煥發出了綠意盎然的樣子,楊詢提著的一顆心漸漸地落到了心底。
再有半個月,等稻谷飽滿了,也就不用灌溉了,只等著秋風刮起的時候,就能揮刀收割。有了糧食,今年的冬天就能捱過去,家里的兩個女人窩在火塘邊,至少能吃個飽飯,至于自己,走還是要走的,等秋收過后,就去縣城里看看,有沒有什么可趁之機,發一筆橫財。
楊詢想到這,心里頓時神往,腦海里不禁地癡了。
“賊娃!看打!”
哪知就在愣神的空當,身后突然走來一個人,抓著楊詢豎著的鋤頭把柄,一個暴栗敲在了他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