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荔笑道:“加上后臺沒來的有十二個,最小的也有八歲了,大的這個十二。快給老爺磕頭。”
幾個小女孩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十分乖巧。
陳壽的疑心馬上來了,問道:“莫不是從人伢子買的?”
李靈越身后的綠兒,見他神色不善,趕緊上前道:“老爺,這都是戲園子里買的。”
陳壽心道,自己剛秉政就頒布詔令,嚴打乘著戰亂拐賣婦孺兒童的人伢子。亂世之中,這些人大發橫財,干的都是喪盡天良的事。
他看了一眼其中扮成小豬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從哪兒來的,怎么進的戲園子?”
蘇荔在一旁道:“芳兒,老爺問你話呢,快脫了這身行頭。”
小“八戒”脫去豬頭面具,和一副塞了枕頭的大肚子,露出小臉來,額頭上都是汗水,沾濕了頭發黏在耳邊,雖然演的是小豬,生的卻比其他女孩子還要秀美。
“回老爺,我叫芳兒,是開封府的人。”
陳壽不解地看了一眼蘇荔,蘇荔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解釋道:“老爺,這些女孩子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父母送到梨園里學曲,為的是將來找個富貴人家,或是筵宴音樂,或是使喚丫頭,過得比在外面體面些。”
父母和戲園子簽了賣身契,那就是生死不由人了,學藝時候打罵都是輕的,生死勿論。這幾個小小年紀,腔調身段拿捏的如此之好,一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必定沒少挨過打。
陳壽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心底長嘆了口氣,在這個時代,生產力低的很。魏云色和更元帝時候,大肆搜刮,兼并土地,橫征暴斂,有很多人家,能生不能養,把孩子送到大戶人家,至少能吃飽飯。
天子腳下,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地方。
光是自己抄家收來的田產,就占了開封府九成,開封府兩百萬人口,被抄家的才百十戶。也就是說開封府萬分之一的人,占了百十之九十的田產。其他人只能是淪為他們的附庸,或者是佃戶,或者干脆是奴仆。
這些小戲子,年紀太小,倒也不怕人,看到陳壽沉默著不說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拿眼去看蘇荔。
陳壽搖了搖頭,笑道:“賞吧,綠兒,給些銀錢。”
幾個小丫頭歡天喜地,她們對錢還沒有多大的概念,只知道把這東西寄給家里,父母就會高興。
拿了賞錢之后,一群人又登臺表演起來,蘇瓊枝看著陳壽有些不開心,在一旁低聲道:“怎么啦?”
她疑心陳壽是在生她的氣,守著這么多人,又不好伏低做小的給他認錯,委屈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陳壽哪里知道這女人的心思,朝她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沒什么,就是覺得這些小孩子有些可憐,你看涼州那些女孩,雖然沒了爹爹,但是在秦鳳營,學的是女紅,大了營里給她們置辦嫁妝,物色婆家,嫁人生子,還有秦鳳營這個大靠山娘家,等閑也不怕被欺負,比她們有爹有娘的小可憐命還要好一些。”
陳壽看著臺上賣力表演的小女孩,心里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若是能十年平天下,十年致太平,自己定要制定居養制度,讓鰥寡老者、孤兒孤女,有人養,有人送終。
蘇瓊枝美目一凝,沒想到陳壽竟然想的是這個,她仔細看向陳壽的側臉,除了一如往昔的俊美,在淡淡的光暈下,竟然有些神圣的意思。
蘇瓊枝心神俱醉,在心底默默道,能陪壽郎這一回,這輩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