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弦腳步匆匆進了那商號后院布置出來的一處房中,那原本就有些忐忑坐在房里的人,聽著腳步聲,猝然驚得彈起身,惶惶望了過來。
那是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婦人,一身半舊的衣裙,形容消瘦,一雙眼睛望過來時,帶著明顯的戒備。
可事實上,楚意弦知道,她才不過花信之年而已,只是那些慘痛的經歷,生活的困頓,還有朝不保夕的憂慮時時刻刻折磨著,才讓她顯出了超出實際年齡的老態。
確實是瑾娘……楚意弦一雙眼定定望著面前的婦人,紅唇勾起,眼里卻是泛起了潤濕。
“表妹,你走這么快做什么,人已經等在這兒了,又不會跑了!”后頭婁京墨追了上來,張口便是數落。
楚意弦眨了眨眼,眨去了眼中的淚霧,扭頭道,“表哥,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瑾娘說,還請表哥暫且回避一下。”
正抬腿想要跨進門檻的婁京墨邁出的一只腳便是這么不尷不尬地僵在了半空中,一張俊容之上寫滿了不敢置信,一雙桃花眼控訴地望定楚意弦,表妹,你這過河拆橋是不是也拆得太快了些?
楚意弦明眸一轉,瞥向他,眼里帶著點點真切的懇求。
婁京墨嘴角翕張了一下,終究是收回了腳,轉了身,“你們自便。”
搖著折扇的背影仍是風流倜儻得很。
楚意弦勾起唇角,收回視線緩步走進了屋里,越過藏不住局促和戒備怔立在那里的瑾娘,到了桌邊坐下,一邊執壺倒出一杯溫茶,下巴一邊朝著對面的空位遞了遞,“瑾娘,坐啊!”
瑾娘卻不敢坐,略咬了一下唇,忍不住問道,“姑娘便是帶話給我,以及托人找我之人?”
聲音沙啞,瑾娘當年經過一場火災,她的夫君和兒子都在火災之中喪生,而她自己雖然死里逃生,可嗓子卻就此啞了。
楚意弦見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便知道她是不會坐了。自己端了茶盞輕啜了一口,放下杯子時,簡單的一個“是”回答了瑾娘的問題。
可顯然,瑾娘并不滿足于這簡單的一個“是”,急得上前一步道,“姑娘是如何知道那句話的?”那話分明是師父教他們入門的口訣,可那一句話若非師門之人,即便聽見了也不知作何解,可傳話的人甚至解釋了前半句。雖然沒有解釋完,卻已足夠她起疑,這世上知道此句作何解的,本該只有師父,她,還有她已經不在世上的夫君。
師父自那年失蹤后便是音訊全無,生死不知,因而再聽到那句被解出一半的話時,她才會不管不顧地跟著那些人往燕京城來。
燕京城……她本以為今生都再不會涉足。
可沒有想到見到的不是師父,也不是她暗中設想過的什么人,反倒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一看便是出身良好,身上穿戴皆是不菲,可更讓人心驚的卻是小小年紀便這般沉靜平和的氣度,讓人絲毫不敢因為她的年紀而有半點兒懈怠。
楚意弦望著明顯緊張盯著她的瑾娘,那充滿了疑慮與戒備的眼神……不由輕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