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天亮得早,這個時辰,楚煜也差不多該啟程了。
楚意弦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聽著外頭隱隱傳來的動靜,便是拉響了繩鈴。草草梳洗一番,趕到了走車馬的側門,楚煜果真已經要帶人出發了,就連楚老夫人也是特意早起,一家子都聚在這側門外,為楚煜送行。
楚意弦囑咐了一句“大哥保重”,便是識趣地退到了一邊,看著楚老夫人和婁氏眼角隱忍的淚,看著楚煜與鄭疏桐無聲對望,又不約而同勾起唇角一笑,眼里有相似的亮光閃過,明明一句話也未曾說,卻又好似在這對視一笑間,說盡了萬語千言。
看著楚煜翻身上了馬背,朝她們遙遙一拱手,一扯韁繩,帶著人縱馬疾馳入漸亮的天色中。
此去關山千重,又有沙場冷肅,刀光劍影,不知再見是何日。楚家人的心情都有些說不出的沉重,哪怕是婁氏,雖非頭一回送家里人出征,可往常她都身處定州,雖然還是一樣的擔心,可那心緒卻又是截然不同的。至少若真有那一日,她可以與他們共生死。而如今,她卻只能守在千里之外,提心吊膽地等著。
婁氏都是如此,更遑論其他人了。
楚意弦收斂起心緒,對婁氏道,“阿娘,我今日想去趟長公主府。”
昭陽長公主此時想必也得知了北境開戰,以及燕遲被崇明帝派去前線的消息,夫君與唯一的兒子都上了戰場,她身邊又沒有別的親人,心里必然不好受,她想去陪陪她。
婁氏轉瞬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去一趟也對,這個時候,她正是需要人寬慰的時候,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這樣時秋在前線也更放心。不過……”婁氏拉了楚意弦的手,意味深長道,“昨日阿娘與你說的話,你考慮清楚了,這倒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楚意弦點了點頭,“阿娘說得對,阿弦知道該怎么做。”做了一夜的噩夢,她反倒安然了,前世她與燕遲的悲劇更多是因著他們彼此隔閡,離了心,她既重來一回,不想重復前世的悲劇,那便要打破這一點。
本就說好要坦誠以對,他們早前也都是那么做的,一路攜手走到現在。雖然也曾歷過坎坷,但始終兩心如一。她不能打著一句“為他好,不想讓他分心”的旗號,便堂而皇之地瞞住他。阿娘說得對,這事兒,她得知會燕遲,也要告知昭陽長公主。她信他,也信自己,他們攜手,總不能過得比前世還不如吧?
生死尚不懼,又懼什么前路?
婁氏見女兒想通,比什么都高興,打發人收拾了些禮物,讓她帶去長公主府,也順道準備了另外一份,讓鄭疏桐也帶著回一趟娘家,自然也是存了寬慰之意。
鄭疏桐再大方懂事,畢竟還是年少,又是新婚燕爾便與丈夫分離,楚煜又是去的戰場,禍福難料,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在婆家卻要謹慎著,不敢太過隨意,免得惹了婆母不喜,也只有到了娘家,才能敞開心扉,哭上一哭也是好,心里總要敞亮許多。
就跟她的阿弦對著她才能說出心里話是一樣的。
婁氏大度豁達,想得開,而鄭疏桐懂事,自然明白婆母此番行事的用意,心中感念,回了鄭府,與安陽郡主說起,母女倆感嘆一番這樁御賜的婚事比她們原先預期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