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是侍候人的,可不是府中主人,難道還能不讓君侯用錢?”陳海搖搖頭,“我寫個字條,你去支取,只要數目不大,也不用稟報王府那邊。”
府中財貨運轉,都要經過他這個管事,才有人過來通報,鑒于之前與陳錯的口頭約定,陳海不好拒絕,只能低頭認了。
更讓他意外的是,陳錯得了錢貨之后,不光疏通各處茶肆、酒館,還分出不少犒勞仆役、婢女。
一時之間,府內仆役、家丁、婢女對那年輕侯爺的觀感,都有了不小提升,僅過半日,私下里,已能聽到稱贊之言了。
“真是奇了,君侯過去眼高于頂,與友人固然友善,但對我等下人不假辭色,也就對翠菊稍好,怎么突然間就開了竅?前幾日訓斥,今日賞賜,頗有幾分賞罰分明、恩威并施的味道,還有這文章……”
驚訝之余,陳海終于想著要細讀《畫皮》一文了。
送文章去茶肆、酒館,無需他這個侯府管事出動,但協調各方,依舊要耗費精力,此刻才稍有閑暇。
“送文章出去的幾人回來反饋,說幾個酒肆、茶館,得了錢財后,聽說要在一日之內安排說書,本有幾分不情愿,可唱曲的人看了文章后,卻紛紛稱贊,馬上主動排練演說,這會,有兩三家茶肆已經說上了,莫非還真有門道?”
這般想著,陳海展開文章,想要看看有什么古怪。
結果這一看,立刻便挪不開了眼睛。
起先他漫不經心,但很快專注起來,幾息之后,更是呼吸急促,漸漸地,那枯瘦臉龐上的五官都朝著中間湊過去,一副揪心之際心驚膽戰的模樣,最后長舒一口氣,緩緩回神。
等他放下文章,卻悚然一驚,背后居然有了冷汗。
“我觀此文,不覺入神,先是好奇,而后被情節吸引,沉浸其中,雖說不出賞析之言,卻也覺得故事精妙,難怪唱曲人會那般熱切!但君侯居然能作得此文?真是他所作?這平白無故的……”
說著說著,他念頭一頓,臉色倏的蒼白。
原來,他是想到文中惡鬼披著畫皮,誘人害人,而不久前,君侯恰好當面斥責他陳海等人的謙卑之態,乃是披著友善之皮,實藏惡念……
“這……”
陳海冷汗直流。
“難不成,君侯是因我等,因為我等,才有了文思靈感,繼而寫下此文,以此暗諷?這……這文章如此精妙,必然風傳建康,日后若被人看出緣由,我等該如何自處?豈不是傳的滿城皆知,都知道我等是惡奴?怕是連王府都不敢護佑!”
想到其中利害,他越發慌亂,再看文章,諸多念頭瞬間混雜,不知是否焦急之下的錯覺,陳海竟感到那紙上的諸多文字,隱隱懸浮起來,朝著面門直撲過來!
“啊!”
他驚叫一聲,扔下文章,一臉后退三四步,才冷靜下來,凝神再看,紙上已無異樣。
“呼……”
陳海顫顫巍巍的撿起文章,大口喘息,已是汗透衣襟,待心中稍定,他便急思對策,有心要稟報王府,又怕王府主母深究,一時之間躊躇難定。
“先等等看,這文章,說不定不能流傳開來,萬萬不要流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