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那充斥了整個虛空的澎湃威壓,連同稀稀疏疏的水霧細雨,都被這葫蘆一口吞沒,點滴不存!
四周,再次恢復了寂靜,那龐大身影就像是肥皂泡一般幻滅。
只有遙遠之處,仿佛虛空邊界,能隱約聽得陣陣悶雷,但逐漸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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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陣陣雷霆,在虛空中震蕩。
“太華山此番若滅,吾那師兄就失了在陽間的最后一點注腳,算是去了一樁隱患。”
昆侖秘境中,長發男子坐于溪水之側,身前放著一副棋盤,對面坐著一名女衣女子。
女子的身邊放著一頂斗笠。
長發男子看著潺潺流水,感受著虛空中的陣陣雷霆,嘆了口氣:“他雖與我是一般心思,但沒有看透所謂師門情誼,被七情六欲所困擾,如果下凡人間,還是要有許多麻煩的。”
說著,他收回目光,將一枚黑子落在盤上。
黑衣女子神色微變,落下一枚白子,口中道:“太華若滅,八宗的其余宗門,說不定會心生他念吧。”
長發男子搖頭道:“八宗毀個一兩家,未必是壞事。”他拿起一枚棋子,但并未放下。
黑衣女子一怔,馬上明白過來,就道:“八宗去個一二,若能激起其他幾家的恐懼,能讓許多事進行的更快、更順利,這和用造化道逼迫道門、放任佛門塑造地上佛國是一樣的道理。”
長發男子一邊落子,一邊道:“自從煉氣式微,修真興起,時間過得太久了,廣成師兄得道離去后,八宗之法漸有不同,發展至今,功法所求不同,自然離心離德!”
黑衣女子則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子,道:“但這般放任,就不怕侯景舊事重演?當初侯景凈世,幾乎將凡間宗門的根基動搖,而那位臨汝縣侯,論崛起的勢頭,可不比當初的侯景差!太華乃是他的師門,如果弄巧成拙,這變數怕是要亂了全局!”
長發男子不答反問道:“你可知道,侯景在上古時的前世,也曾是淮水之神。”
黑衣女子一驚,掐指盤算后,才道:“那豈不是說,陳方慶頂替了這尊古神的位格?那侯景所立的殘道,難道也要落入新主之手?這不是更加難治了?”
長發男子意味深長的一笑,道:“陳方慶本是一大變數,命數似乎不在長河之中,便是吾,亦無從測度,等注意到時,他已入了太華門庭。”他拿起一枚棋子。
黑衣女子面露恍然,道:“所以,才令烏山宗的幾人前往太華山探查?”
她嘆息道:“太華秘境年久失修,有許多細密縫隙,雖說連凡間的樵夫、漁夫,都偶爾有人誤入其中,不過,無人指點,想尋得路徑也是要花費許久時光的。”
長發男子笑道:“陳方慶身為南陳宗室,因果牽扯之下,自有周齊的宗室要除他,終南山與北齊牽扯甚深,無需刻意推動,就會有人出手。”
黑衣女子搖了搖頭,道:“但他如今已成氣候。”
長發男子笑道:“變數之所以是變數,就因無從測算,就算是一意斬殺,到最后也往往弄巧成拙,唯有將之變成定數,方是釜底抽薪。”
“將變數變成定數?將其跳脫于三界之外的命格,重新拉入三界之中,落到棋盤之內。”黑衣女子明白過來:“所以陳方慶能成就大河水君、淮地之主!”
長發男子眼皮子微抬,道:“陳方慶天賦異稟,前世當有來歷,能有今日成就,靠的還是他自己,吾無非是在關鍵時刻行個方便,或者出言點醒罷了。”
他眼中星辰之光流轉,露出幾分幽深:“這等人物,只要沒有中道隕落,必然強勢崛起,本就可以為吾所用,又何必平白樹敵?”說話間,手中棋子被按在棋盤邊角。
黑衣女子嘆道:“他現在有了淮地之主的位格,一旦太華覆滅,等于是脫離了山門,命數一下子就清晰了,又落入了你的謀算之中……”
長發男子卻搖頭道:“吾如今所為,無異于與天對弈,每一步都要戰戰兢兢,每落一子都要殫心竭慮,好在這變數終于是要……”
咔嚓!
話未說完,邊角處剛剛落下的黑子,竟是碎裂開來!
長發男子一見此景,不由一怔,而后眼露驚嘆之意,最后化作一聲幽幽嘆息。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總亂吾算,已是這般高看,沒想到還是小看了他,可惜,可惜,若在先秦,我定要收他為衣缽傳人,可惜,可惜。”
對面的黑衣女子正待開口,結果長發男子長袖一掃,這女子的身影便如同風沙一般散去。
“來。”
跟著,他一招手,身前忽然就多了一個青衣道童。
這童子神色迷茫,待得見得長發男子的模樣,眼睛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