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嫂嗔怪道:“姆媽剛醒,你說這些做什么?姆媽,您喝點水,潤潤喉,等下好喝藥。”
吳氏聽他兩個言來語去,輕輕搖了搖頭,卻只拉了林卿卿的手。阿清嫂丟個眼色給阿清,讓他再湊近前些,看吳氏作何舉動。
可吳氏只拉了林卿卿,沒有任何表示。屋內一時寂靜,直到一旁的阿棟嚷嚷著肚餓,阿清嫂這才心有不甘罵罵咧咧地帶他出了屋去。
阿清領了長工們收拾了灶間,又往母親屋里問了情況,這才回到自己屋里。阿清嫂雖說哄睡阿棟,早早躺在床上,卻是毫無睡意。
見阿清上了床,阿清嫂翻身坐了起來:“阿棟爹,姆媽怎樣了?可有開口講話?”
阿清搖了搖頭,道:“沒呢,只拉了卿卿一時落淚,一時昏睡。”
阿清嫂道:“不是我說,姆媽待這個外孫女比待你這個親兒子還親,醒了就拉著她的手不放。”
阿清打了個哈欠:“姆媽向來疼阿姐,阿姐沒了,愛屋及烏那自然跟卿卿親的…我是兒子,姆媽怎么會不疼?那不一樣的…好了,快些睡吧,從早上忙到現在,累死了…”
阿清嫂卻是不肯就此睡去,不悅道:“睡,睡,你就知道睡!明日這家當都給了別人,看你還睡不睡得著!”
阿清聽她這樣說話,一臉不解,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好好的,怎又扯到這些?”
阿清嫂用手指點他額頭:“你個榆木腦袋!家里的地契、房契都在姆媽手里,姆媽現在昏昏騰騰,要是給了卿卿,日后我們豈不是喝西北風啊?”
阿清擺了擺手,篤定道:“不會,不會,我是姆媽的兒子,阿棟是她嫡親的孫子,姆媽怎么會把程家的家產給了卿卿?好了,莫要多想了,快些睡覺吧。”
阿清嫂只管往下說道:“好,且不說姆媽將不將家產給她,我只同你講,卿卿是個克星。你瞧瞧,今天又是她生日,灶間起了火,姆媽受了傷,明年又不知道生出什么孽事來。”
“克死了親生爹娘,又克了親外婆,保不好哪日就來克你這個親娘舅,要是再克了阿棟,我可不依你!我同你講,你要想法子,將她送去她伯父家,她姓林,又不姓程…”
阿清嫂這邊還喋喋不休,那邊阿清已經鼾聲如雷。阿清嫂狠狠踢了一腳阿清,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只得怏怏作罷,倒頭睡去。
到了外祖母家門前蓮池開滿蓮花的時候,吳氏已經臥床半年之久。那日灶間起火,吳氏吸入濃煙傷及內臟,吃了這大半年的藥也未見好轉。
常言道,久病床前無孝子,阿清嫂心中早已不耐煩,只因婆母掌著家中財權,表面上不敢造次。她如今又有了身孕,常常借口不適,三兩天才到吳氏屋里問候。劉嫂要照應全家,照料吳氏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林卿卿身上。
林卿卿不能再出門讀書,每次外婆睡去,她便會拿出外祖留下的舊書籍,如饑似渴地。她知道了史上第一位女性軍事統帥婦好,率領軍將征戰沙場,主持祭天,擔負守土重任;她知道了第一位女商人,被秦王嬴政視作“大姐”的川商巴寡婦清,用財自衛,不見侵犯;她也知道了明末名妓柳如是,書畫雙絕,才氣過人,有著深厚的家國情懷與政治抱負。
林卿卿幼小的心靈受到了震撼,才知道這天下原來女人也是可以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