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沙棠姑娘慢慢起身,從簾帳后取出一幅畫,緩緩掀開,放在王謙面前的酒桌上,將畫擺放得整整齊齊,伸手邀請姜牧觀看。
畫中一白衣男子撫琴,一妙齡女子翩翩起舞,對酒對花,歲月悠悠流過,沒有功名利祿煩惱,也沒有凡塵俗事的紛擾。
姜牧越看越入迷,本來是一幅畫,在他眼里卻慢慢變得鮮活輕靈,一聲聲的琴聲回蕩在耳邊,每一個舞步都像是落在心上,身姿清越,落落如歌。
畫上題了一句詩——
天長地久與君伴,不渡來生不渡緣!
筆下生花,每一個字,一筆一劃,勾勒出來十四朵花,滿滿都是相思與深情,讀詩看畫,讀的詩,解其意,看的畫,看的是畫中人,另人羨慕的是,畫中的那一雙人,有空谷作證,見證他們的執手到老。
可以想象得到,漫漫繁星下,少男少女牽著紅緞,迎著羞紅對拜天地;一如在牽著手在夜空下奔跑的有情人;又或許,夜半蟬鳴,不顧寒露浸透了身上錦衣的公子,月光如流水,琴聲彌漫在空中,宛轉悠揚,訴著衷腸,念著心里的那個人兒!
沙棠看了一眼姜牧,取出一直木箸,開始緩緩的擊打杯盞,生生悅耳動聽,不輕不重,緩緩游蕩在耳邊,姜牧聽得敲打的節拍,猶豫半晌,仍舊還是沉默,鄭重的斟了一杯酒。
沙棠淡笑,不言不語,依舊敲打著木箸,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多了許久,她拂袖停下,木箸沾了酒,在桌案上慢慢描繪出線條,繪出一段故事,像是古老的傳說,也像是隱隱比喻這一夜。
姜牧飲下桌上那杯酒,緩緩望向窗外,窗外的落梅輕輕飄過,酒痕此消彼長,似乎并不長久。當真是那一句:花逐流水,緣去緣來。
酒意上涌,姜牧微微一怔,一陣涼風吹了過來,屋外,飛雪洋洋灑灑落下,偶爾還會有幾片飄進來,很快就化為無形,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沙棠姑娘嘆了一口氣,道:“我在此地等你這般長久,你又何必貪念時間種種,浮華名利,你當真不舍得?”
姜牧聽了沙棠的話,望著屋外的蒼茫光景,驀然一笑:“沙棠姑娘,你非人,自然能有手段留住常人,然而,我非常人,你這些虛幻法術便不必在我面前用了!”
沙棠姑娘微微愣了一下,說道:“倒也是,堂堂虛圣,又豈會識不破小女子這點小手段呢?”
姜牧笑了笑,拱手道:“沙棠姑娘,是刻意在此處等在下嗎?”
“不是,姜圣誤會了,”沙棠姑娘說道:“小女子也是恰好路過,看到姜圣也在此處,便想與姜圣結識一下,卻又苦于沒有理由,便不知天高地厚的用了點手段,讓姜圣見笑了!”
“沙棠姑娘過謙了,”姜牧說道:“既然有此緣分,那繼續飲酒!”
姜牧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醉了,依稀只感覺陣陣香味拂在臉頰。
醒來時,風雪初歇,寒涼入骨,姜牧睜開眼睛,不見酒肆,不見沙棠,破曉的天光自縫隙中漏下來,有些晃眼,他緩緩起身,四周望了望。
輕輕拍了拍昏沉沉的腦袋,姜牧嗤笑道:“想不到這世間,居然還真有能夠讓我醉的酒,恰好還在一個修為高到我都看不清楚的人手里?到底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