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這個人，在邰遠村萬人坑下被無數蜈蚣咬昏迷后的夢中，這是個君主。
那個神秘的夢，王富貴記得很是清晰，在夢里他是個白紙人，和紙牛一起，放在一口寒酸的靈柩前，等送葬的人們來焚燒，送亡者靈魂升天。
按民間習俗，他吸了七個女人的魂魄，身體雖然給燒了，卻留下了完整的魂靈，跟紙牛一起升天后，看到了君主。
君主氣憤他跟紙牛說話，化身為一條惡龍，怒吼著拱進了他的嘴里……然后，他就醒來，又回到了現實中。
可是，在現實中，怎么會又見到了這個君主？
王富貴趴在床上，連大氣也不敢喘，只有眼珠悄無聲息地轉動。
不曉得為什么，王富貴居然看到了他自己！
趴在床上的人，已不是他了，而是一個白紙人。
他也不是白紙人了，沒有用東西扎，而是一具完整的被無數蜈蚣吃的沒有一點肉的骸骨，再貼上紙，又涂上白漆的紙人。
臉色還是神秘的蒼白，櫻桃小口，兩個黑點就是他的兩個鼻孔，一雙眼睛則是空洞無神的，顯得有點大，墨黑而深沉的瞳孔，在悄無聲息地轉動，看到有穿著甲衣的武士，手持斧鉞在君主面前有規矩的經過，手里還拉著一只紙牛。
紙牛在流眼淚，哞哞的叫喚著，背上都是傷痕，用竹篾織成的骨架已經露出來了。
它的背上，騎著一個白紙人，脖子上鎖著一根粗大的鐵鏈。
王富貴弄不懂，這么輕的白紙人，怎么會承受得了那么沉重的鐵鏈？
白紙人，怎么也在像紙牛那樣的流眼淚，向君主求情？
“滾開！”
君主動作粗野的，推開簇擁著他的那些宮女，一個縱步沖到了紙牛面前，伸手卡住了白紙人的脖子，咆哮道：“給我嘔出來，給我嘔出來！”
王富貴看到，小嘴只有櫻桃大小的白紙人，竟被君主卡的嘴大張著，舌頭都吐出老長了……讓他心驚肉跳的是，他自己也覺得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卡住自己脖子。
他沒有辦法呼吸，只能像白紙人那樣嘴大張著，耷拉著舌頭，兩手拼力抓住那只手，卻沒辦法扳動一點，眼前流星直竄時，也看到床上的白紙人，正在用兩只手卡住它自己的脖子，嘴大張著。
夢境里的東西，怎么跟現實中一樣？
王富貴很想弄清楚這點，可沒有誰來告訴他，圍觀的宮女，帶甲的兵士，全都一臉袖手旁觀的樣子，舉著拳頭，一下一下的，給君主吶喊助威，勒死他，勒死他！
有一個宮女，還解下了纏身的綢帶，扔了過來。
君主伸手撈住，纏在了白紙人脖子上，拼命的用力勒，大喝連連，讓白紙人吐出來。
嘔什么東西出來？
覺得自己呼吸已經困難了，隨時會死的王富貴，腦海中迷惘升起這個想法時，潛伏在他體內的惡龍，陡地怒吼著騰身飛起，化作一股黑血，直直地涌向他的咽喉。
“給我嘔出來！”
君主又厲喝一聲，王富貴張嘴就要把那股黑血噴出來時，一道白影憑空撲來，重重撞在了君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