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好些年輕人都與胡亞亢龍是一個意識,便是死,也該死的轟轟烈烈,而不是如縮頭烏龜一般,不知道頭上的鍘刀何時落下。
亢龍嗯了一聲,苦笑道:“咱們趕緊出去,先把老人小孩和女人藏起來吧。”
“我們說了不算,老人和女人執拗,說是要死便一起死,誰也不能茍且偷生,但咱們也不能真讓老人和女人頂上去不是?”胡亞說著停步,扭頭看他。
只是他剩下的話還沒出口,便看到了追出來的徐聞。
徐聞聽了半耳朵,神色驚恐地問道:“什么一起死?外面已經是這般局面了?英吉利亞人回來了?”
他舉著手跑上階梯,袖子貫到了手肘處。
不等胡亞與亢龍說話,徐聞又道:“還不快走!帶我一起出去,若是真有人受傷,我也好及時為他們醫治才是。”
胡亞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如徐聞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在緊要關頭都沒想過要跑,他們有什么理由不去拼命?
“哭什么哭?別嚇著小徐大夫。”亢龍擰著眉頭拍了拍胡亞的肚子,再回頭對徐聞道:“小徐大夫您別擔心,外頭還沒出事,只是做一個預想,若英吉利亞人回來了,那些武器之下,怕是用不著小徐大夫您救的,救也救不回,您還是在這兒好生救恩人吧。”
徐聞將信將疑地瞧著亢龍,說:“你可不能哄我,若是外面真出了事,你要讓我知道。”
“是,怎敢欺瞞小徐大夫?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一定及時回來告訴您,您現在就安心回去吧。”亢龍往回推了推徐聞。
等到徐聞回地窖里時,松無恙已經自己把身上剩下的銀針給拔了。她忍痛撐著身子坐起來,一手扶著光禿禿的床板,一手端著肉湯咕嚕嚕喝了個精光。
喝完湯,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袍底下換得十分妥當傷藥,再抬頭,與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的徐聞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許久。
徐聞只覺得有一聲嗡的鐘聲敲在他腦仁上,敲得他面紅耳赤,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外面怎么樣了?”松無恙率先打破了地窖里的安靜。
僵在門口的徐聞這才抬手摸了摸鼻頭,一步步挪進來,支吾道:“沒,沒怎樣,胡亞他們說一切都好,只是在設想那群英吉利亞人回來之后的場景。”
設想?
怕是沒那么簡單。
松無恙將喝干凈的湯碗擱下,轉而端起了粥。只是單手喝粥便只能豪放地對嘴喝,而松無恙此時胸口有傷,大口吞咽會使得她身上的疼痛加劇。
徐聞連忙沖過去,在搶過粥碗之后,坐在床板邊緣,一邊舀粥一邊飛快地說道:“換、換藥一事……我、我會負責的。”
他本來是有兩個藥僮的,一個男娃,一個女娃。可這兩個孩子是苦命的,那群英吉利亞人在入城時曾大開殺戒,以殺雞儆猴,倆孩子從家中出來去醫館的路上,便遭了毒手,連個全尸都沒能找到。眼下城里的人都各行其事,徐聞落得孤身一人,想要找個能幫這姑娘換藥的婦人都難,便也只能口念百無禁忌,自己親手給她換藥。
“用不著你負責。”松無恙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粥,面無表情,“既然是大夫,就該通透一些,在你面前,我不是女人,只是病人。”
這話說得徐聞都羞愧難當了。他梗著脖子一勺一勺地喂著,臉是一路紅到了脖子根,好半天沒說得出話來,哼哧哼哧地憋著氣。
一碗粥喝完,松無恙略有飽腹感,餮足地瞇了瞇眼睛,而徐聞卻是險些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