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照今天怎么感覺魂不守舍?”丁酉海擰著眉頭看著李照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他連忙站去扶手邊,俯身看著李照步履匆匆地出了客棧大門后,扭頭繼續問道:“可是昨夜發生了什么事?”
阮素素搖了搖頭,說:“她一貫是有主意的,總不喜歡和我們提前說,不過她機敏,應該不會有什么沖動之舉才是……倒是海叔你,可有好好吃我留的醒酒丸?上回秦大夫便與你說了,要少喝酒,否則內腑有恙,會影響你狂刀的內功運轉。”
丁酉海抬手撓了撓頭,對于阮素素的嘮叨是左耳進右耳出,嘴里卻是保證道:“下次不喝了,便是要喝,也只喝一點點好了。”
沖出客棧的李照并沒有去鏢局找亢龍。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西城墻破敗的墻根走了一程路后,見著一個穿白麻布的小姑娘正垂頭合掌跪在城墻根下,神情虔誠。小姑娘面前擺著個火盆,火盆里是正在燃燒的紙錢,而火盆前頭還擺了個金色的小小佛像,佛像與火盆之間插了三炷香。
祭拜?
她瞇了瞇眼睛,端詳了一會兒后,緩步朝小姑娘走了過去。
就見那小姑娘臉上有淚痕,唇瓣翕辟,像是在默念著什么,其身邊堆摞著的紙錢比人還高,晃晃悠悠的,似乎只要一陣風過去,那紙錢堆便會塌了。
等到再走近了些,李照才聽到,那小姑娘嘴里念著的,是南無阿彌多婆夜。
李照沒有說話,只是輕手輕腳地走到小姑娘身邊,半蹲下幫小姑娘扶著紙錢,聽著小姑娘繼續念著那冗長的經文。軟糯而清晰咬詞的經文漸漸地就像是念到了李照的腦海深處,讓她一下子就摒除了防才那些雜念,心情也隨之松快了一些。
到日上三竿時,小姑娘停了下來。
“我認識您。”她轉身朝著李照磕了三下響頭,抬頭時,額角蹭得黑乎乎的,臉上卻滿是恭敬:“是您昨日帶著恩人們過來救了我們,當時我在小軒樓那兒都看到了,謝謝您。”
李照扶她起來,抻著袖子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黑泥,問道:“你剛才是在祭拜誰?念的是什么經?”
小姑娘的臉因為李照這一親近動作而倏地紅了起來,她抿了抿嘴,眼睛亮晶晶地回答說:“回,回恩人,我是在祭拜昨日那些的叔伯嬸嬸們,他們為了保護我們……死得很痛苦……娘曾說,這往生咒可以幫助人擺脫苦難,往生阿彌陀佛的極樂凈土。”
原來是佛門的往生咒。
倒不成想還有清心凈欲的功效。
李照如此想著,開始與小姑娘閑談:“你叫什么?你爹娘呢?為何沒有與你一道過來?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叫尹香兒……我爹……我爹他上月就被那些金色頭發的天人給帶走了……”小姑娘說著,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忍淚,“我娘她久等不到我爹,便想著帶我投河,好早日與我爹團聚——”
最后的結果顯然是,只有小姑娘一個人活著。
“我辦了許多育幼院,那里接納的都是像你這樣大的孩子,育幼院里可以供你的衣食住行,等你長到適齡,便會教你讀書寫字,識文明理。”李照溫柔地向她介紹道,末了問她:“你可愿意去?”
豈料尹香兒歪頭想了想,問:“那要我做些什么呢?”
“做些什么?”李照被問得愣住了。
尹香兒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爹爹說過,無功不受祿,恩人你已經救了我一次,這叫再造之恩。之后如果還要麻煩恩人你照顧我,那我就該為恩人你做些什么。”
聽到這孩子說著這般早熟的話,李照無奈一笑,揉著她的發苞說:“我要你好好讀書,健康長大,將來明事理,做一個自主的、進取的、能為他人帶來福祉的好孩子。”
“向您一樣嗎?”尹香兒撲閃撲閃著大眼睛問道。
李照聞言垂眸,苦笑了一下,心想,我配嗎?
但她到底不能這么說。
于是半晌后,她看著尹香兒鄭重點頭說:“是,像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