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凝視著沈默月許久,干巴巴地問道:“沈先生說的是什么?這山里的確是多兔子,只不過小孩子不太愛吃葷腥,所以不吃兔子。”
哪怕是不遠處樹梢上的李照與丁酉海,也聽出來沈默月這話里問的是什么了。但孫翊青就像是要裝糊涂裝到底一般,訕笑了幾聲,轉回了之前的話題,說:“請,這邊請,既然不思樓里有小孩子,便不適合商談,還請沈先生與我往梅林中,邊走邊說。”
二層小樓的左后方,便是一整片梅林。
此時不是梅花開花的時候,但隱約已經能聞到一絲凜冽的梅香了。
“孫爺當初可是劉府儀門下,如今只需要您心思活絡一些,陛下當然會不計前嫌地向孫爺您施以援手。”沈默月邊跟著孫翊青往那梅林走,邊說著,眸子余光覷著那小樓院門口,“便是我,眼下也能及時給孫爺你送點人過來,起碼先把眼前這煞擋了不是?”
小樓門口,一個穿著月青色襦裙的女人抱著剛才那個小娃娃,眉頭微蹙,目光探究地看向孫翊青和沈默月。
孫翊青想了很久。
他在這荒山里頭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否則也不會想著劍走偏鋒,去弄點兔子肉過來吃。然而,投去奶皇帝的門下便好過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趙氏這一家人,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他孫翊青只是個落草為寇的酸腐書生,縱然有點小聰明,手上有幾百號人,但歸根結底算不得什么大氣。
唯一的底牌……
思及至此,孫翊青一狠心,咬著牙說道:“好,今日我將那東西的下落告訴沈先生你,還請沈先生速速為我調來人手與武器,好讓我捱過眼下這道坎。”
沈默月撫掌笑了笑,說:“孫爺好氣魄!如今我千秋派弟子就在武都候著,只要我傳令出去,十里外等我消息的人便會立刻傳訊去武都。從武都趕至都崩嶺不過半天,無論如何都會被那沁園的人要先一步。”
“當年我也只是聽老師酒后說過一嘴,畢竟這事事關重大,老師在清醒時是決計不會向外人道明的……先帝像是早就知道安陽王其心不正,便留了一封手書給了老師,希望老師能在緊要關頭出來為陛下肅清朝野,匡扶社稷。”孫翊青說話時,扣在袖擺上的手指用力到泛著白色。
孫翊青心里是怕的。
沈默月哪是什么好人,他領著千秋派作惡多年,卻能屹立不倒,便足以見得其人之詭譎,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在孫翊青心里,沈默月始終是一個需要敬而遠之的人,所以這些年無論沈默月過來如何旁敲側擊,他都始終沒有漏過半點口風。
那東西可是蓋了玉璽的御旨啊!
縱然安陽王如今有了輔政的名頭,可只要那御旨一出,便足以把他的正當地位給先打碎了。其后,縱然天子兵力不足安陽王,也不需要去忌諱旁的了。那些個愛惜羽毛的將軍重臣哪個敢真正站出來說要謀反,要擁護安陽王為帝?不過是借著安陽王如今曖昧不明的這份輔政王名義行事罷了。
說著,孫翊青捏了捏自己的衣服。
如果將先帝御旨的下落說了出來,沈默月會如何?孫翊青知道沈默月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向來是言出必行的。所以他深呼吸了一口,給自己暗暗打了一口氣,抬眸繼續接著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