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了口,又得了密旨的下落,他也就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了。趁那大隊人馬還沒過到近邊時,他于人群中游走,不聲不響地就摸到了壇娘的身側。
“啊——!”
壇娘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在這亂糟糟的戰場中并不顯眼的尖叫聲,隨后就被打暈,連同她懷里的孩子一并被沈默月扛走了。
李照很想吐。
她無論看向哪兒,都只有滿目的鮮血和碎肉,這些場景落到她的眼里,與她方才見到的那老人孩子的景象交疊在一起,叫她心臟不住地收縮。
沒有誰可以始終做到鐵石心腸。
繞是丁酉海,也不行。
他殺得疲憊不已,再看到不顧一切沖上來的老人時,便有意躲閃了幾下,卻叫那老人一釘耙砸在了手臂上,登時血流如注。
“我砍死你!砍死你這狗東西!”幾炷香之前還一臉恬淡的老人此時已經滿臉恨意,他的兒子,孫子,皆倒在了血泊之中。
為什么啊?
憑什么啊!
這群厲害的賊人怎么就尋上了他們這世外桃源啊?!
老人一釘耙敲完,身子顫顫巍巍地晃了幾下,爾后他怒目瞪著丁酉海,雙手緊握朝上一抬,想要給自己面前這男人再來一下。
“海叔!”李照咬了咬舌尖,強打起精神掠身過去,一劍將那老人的手給挑開,隨后趕緊撕了衣擺一角下來,幫丁酉海纏上傷口。
而這時,季百里已經帶人趕到了。
“主子!你可還好?”季百里振臂一揮,令身后德勝軍散開擺陣應敵,將山匪與李照和丁酉海二人分開,自己則翻身下馬,趕緊摸出傷藥跑了過去。
李照搖了搖頭,扶著丁酉海往一旁走,心里還惦記著地上的孫翊青,說道:“把人——”
人字都后的話被她咽了下去。
地上的孫翊青胸口被開了個大洞,血流如注,儼然已經是沒了生息。
“算了,點一下剩下的人,愿意束手就擒的,先不殺,留作拷問。”李照蹙眉清出了一口氣,接著掃了一圈四周,果然是已經找不到沈默月的影子了。
季百里應了一聲,將傷藥放在李照手上,趕忙過去下達指令去了。
整個都崩嶺不過四五百人,如今死傷過半,剩下的以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巨多。可偏偏就是這點老弱婦孺卻是最為決絕,寧死不屈,哪怕身邊的山匪們有好些都已經放下武器投降了。
“武器上有毒……”丁酉海垂頭將自己手臂上的污血吸了出來,狠狠地吐在了地上,“這毒不厲害,就是有些暈頭晃腦的。”
李照哦了一聲,斂眸坐在地上,瞧著那群依舊在喊打喊殺的人們,有些難以理解地說道:“若是他們知道自己平日里吃的是什么肉,會怎樣?”
可她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說:“算了,就這樣吧,做個惡人也沒什么不好。”
塵埃落定已經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原本德勝軍將這點人給剿滅了是不成問題的,但李照的令一下,便只能先以懷柔行事了。
等到都崩嶺全部的人都被扣下來之后,李照這才上前去,站到季百里的位置,對一個個瞪著自己的老弱婦孺說道:“今日是你們運氣不好,落到了我手上,眼下給你們兩條路走,一是做我的奴隸,隨我手底下的軍隊去西北開荒……二,便是留在這里,生做都崩嶺的人,死做都崩嶺的鬼。”
她體內毒性未散,人還是暈乎乎的,所以聲音也不算大。
但在場的所有人已經聽了個仔細了。
投降便能活。
好些人瞄了一眼地上隨處可見的殘肢斷骸,瑟縮了幾下,選擇了投降。
也有不愿意投降的,多為老人,且不等李照下令,他們就毅然而然地撞上了身側德勝軍手里的刀劍,自己給了自己一條路走。
有少年在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吼著:“你憑什么掀了我們的家,還要我們當奴隸?我們不當!娘——我們不當!”
他一哭,其他年紀小一些的,便像是被感染了情緒一般,跟著哭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