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蓋摔在地上,哐啷幾聲裂成了數片。
墨本申被打得朝后踉蹌著撞在門框上,手腕通紅一片。他一面揉著手,一面抬眸凝視李照,鷹目一瞇,說:“李姑娘到老夫府上,便是來行兇的了?”
李照聽墨本申點名道姓,便打了打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起身朝墨本申拱手道:“不敢,只是聽說武川如今是整個隴右道上的桃花源,故而慕名前來,了解一二罷了。”
美婦人拭了眼淚,提裙過去想要查看墨本申的傷勢,卻被墨本申給拂開了。
墨炆趁機拉著秦秋淑往后走,一同站到了李照的身側。他們兩個人說到底還是有些懼怕墨本申的,所以即便心意已決,此時也不太愿意和墨本申正面交鋒。
那廂,拂開了美婦人的墨本申卻并沒有針對李照表現出什么不悅,甚至乎,他在聽到李照這明顯的嘲諷之后,臉上還帶了一抹笑。
如今的端朝,皇帝與安陽王在長安斗法,東北方有張敬忠盤踞,歐陽宇則是在南邊蠢蠢欲動。
人人都在為那一己之利費盡心機。
而這時,李照這個名字在其中,便顯得有那么一些突兀了。
這位被眾人猜測是最有可能為李程頤女兒的姑娘始終不承認自己與李程頤的關系,并長期游離在李氏秘藏之外。她與李玉然和李端那種大唱高調的做派不同,卻更能讓其他人對其抱有一點期待。
墨本申第一次聽說李照這個名字時,便是聽說她手底下的鐵龍騎被她解散了。當時他就心想,這個姑娘有點意思,能得鐵龍騎庇佑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卻能毅然決然地將這一份誰都想要的力量給散了去,足以見得其心志之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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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是墨本申知道李照明里是解散鐵龍騎,暗中卻是要借此將鐵龍騎名正言順地散去各地,就不知是作何想法了。
但總之,不管是彼時的墨本申,還是此時得見李照真人的墨本申,他對這個年輕不大的小姑娘的確是帶著一絲欣賞的。
“你到武川來,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武川沒有九龍寶珠,也沒有李氏寶藏,你來,只會失望而歸。”墨本申故意問道。
李照攏著袖子回答他:“在下來武川,的確是想見識見識,為什么武川能稱為隴右道上唯一一處安定所在。畢竟……外頭可都是在傳,是您墨知府背叛了端朝,成了那英吉利亞人的走狗,才叫武川至今都平安無事。”
墨本申是不是叛國之徒,李照不知道。
那些躲在武川的富商們給英吉利亞人提供錢財人力時,墨本申有沒有插手,有沒有默許,李照也不知道。
但她認為,墨本申是一方知府,是武川的父母官,不管他從什么立場什么態度出發,最后能在戰火紛飛的隴右道里保全了除富商之外的數萬命武川百姓,叫這城中尚且能安居樂業,其實就已經十分可敬了。
“于道義而言,老夫的確是背叛了朝廷,背叛了陛下。”墨本申說這話時,眼神沒有閃爍,也沒有回避,“但走狗一詞,老夫覺得,武川之外的人,不配評價老夫。”
李照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面色平靜地說道:“涼州七日城破,刺史于澤偉領全府衙上下一百三十位官吏英勇赴死,其尸首被英吉利亞人的大炮轟爛,其妻子被懸于涼州城門之上,曝尸十日,駭人聽聞。”
那日的涼州,宛如地獄。
一場被英吉利亞人蓄意點燃的大火從城頭燒到城尾,從白日燒到月升,火光熄滅時,城中無一人生還。
而這僅僅是英吉利亞人在隴右道上所造殺孽的冰山一角。
如果不是李照派去涼州的那一支鐵龍騎,如果不是鐵龍騎隊長程樹從涼州寄給她的那一封絕筆信,她不會知道涼州發生了什么,也不會知道涼州城破之下,百姓與官吏們的英勇故事,更不會知道程樹與隊員們犧牲了什么。
孰人不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