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淅源如今歸屬了李照所領導的沁園,但由于淅源城小,所以沁園一時半會兒也沒顧得上分派人過來接手,仍舊由原淅源縣令文春源執掌政務。其后,顧奕竹也只是看淅源這一處交通還算便利,又遠戰火,少紛亂,才將周世通請過去,負責調配整個劍南道的新刊事務。
周世通擔心的,無非是淅源城中的百姓會因此遭難。
可對徐坊這個忠誠于沁園的人來說,周世通這個成為了新刊主力之一的人,是不少編輯的恩師的人,他的安危才是至關重要的。
“我等自會逃命,但——”周世通是個犟脾氣,他細白的面皮一繃,瞪著徐坊好一會兒,又耷拉了眉眼,說道:“我從前就很羨慕將軍你,你們可提刀殺敵除惡,可以做到比我們更多的事,若不是擔心留下來拖將軍后退,今日這命,我大可不要!”
說這話時,周世通的臉漲得通紅。
東邊綿延不絕的爆炸聲越來越近,那一聲聲哭嚎也越來越清晰。
見徐坊比自己更犟,周世通反身將身上的書袋子往一個編輯懷里一塞,隨后奪了一旁徐坊親兵的刀,堅定地沖徐坊說:“徐將軍該是覺得我這人虛假了,可我也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幫助一下這城里的百姓。”
從入淅源那一日起,周世通就沒少在城中轉悠。
他見過了太多城里善良可親的人們,也知道在這種時候,沒有人保護的他們,便如同那砧板上的肉一樣,只能任人宰割。
“先生何必這么威脅我。”徐坊嘆了一口氣,大半過去搶過周世通手里的刀,勸他道:“方才來時,我已經放出了求援信號。先生的話我都信,而我剛才說的話,也并不是誆騙先生的權宜之計。待送先生安全離開之后,我等必定回及時回援。”
“先生是新刊的主編,您在,將會有更多的讀書人被感染,被啟發。”一旁的都尉康怡大聲說道:“我們這些舞刀弄槍的,殺一人,救一人而已,先生卻是能救萬萬人!先生切莫妄自菲薄啊!”
“是啊!李姑娘說過,如先生這般,筆墨可化利刃的人,是端朝的希望!”
“先生不可妄自菲薄!”
“先生要保重自己才是!”
親兵隊里有不少都是聽過沁園學堂里的課的人,也就明白他們面前的這群書生,并不只是咬文嚼字的書生。
好說歹說之下,周世通這才同意先行離開淅源。
而徐坊等待的援兵,并沒有叫他失望。
薛懷和阮素素正是領兵過習水河,打算去順州的路上,他們一見徐坊放出來的信號,當即調轉方向,往淅源去了。
一前一后,一南一東。
兩廂交匯時,薛懷和阮素素這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馳援之快,行軍布陣之迅速,硬是嚇唬住了淅源東城門的這五千大軍。此外,不光是叫這五千大軍挨了個措不及防的打,還逼得他們轉眼間丟盔卸甲,跑了個干凈。
大軍之首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傷了一條腿,一只眼睛,趴在地上涕泗橫流,一個勁地沖著薛懷和阮素素磕頭,求這兩個人放過自己。
“看著不像是朝廷的軍隊該有的樣子。”阮素素瞇了瞇眼睛俯視地上的人,轉頭對身邊的薛懷說道。
“不清楚。”薛懷擦了擦手上的劍,挑眉去看騎馬過來的徐坊,繼續說道:“淅源這兒……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周世通所在,保護周世通的那個人叫什么來著?”
阮素素回想了一下,朝著徐坊邊揮手,邊側身低聲回答:“徐坊。”
徐坊行至近前后,下馬行了一禮,恭敬地喊了一聲阮將軍、薛將軍。他沒料到援軍來得這么快,更加沒想到,來支援他的,是德勝軍中小有名氣的阮素素和薛懷。
“徐將軍好。”阮素素跟著下馬,問道:“周世通,周先生現在可安好?這群人帶了不少火炮,周先生及他身邊的那些編輯們沒受傷吧?”
薛懷翻身落到地上,一把薅起地上的那個男人,說:“這人身上的盔甲的確是官家制品,尋常人就算想偷,也偷不到這么多,更何況,還有火炮和火銃。”
“我偷的,我偷的!”男人身下一灘深黃色污漬,騷臭不堪。
阮素素抬手扇了扇鼻子,朝后退了一步,偏頭和徐坊說道:“方才我們的人已經去追那些逃兵了,等到把人帶回多一些了,就在淅源里頭審吧。徐將軍你擅長這個嗎?我和阿懷可都不會,要是你能問出點什么緊要的東西,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