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平安雖然看不到這溫言軟語的姑娘相貌如何,卻可以只憑著她的三言兩語,就讀出她話語里真切的關懷來。
并不如那些上官派來打聽消息的人一般。
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這消息是從荊州我的一個縣令故交那兒傳來的,聽說荊州已經淪陷了,連皇上——”
說到那九五至尊,吳平安的臉上并沒有什么恭敬的神色,反而是多了些怨憤。
“皇上不管百姓的死活,由著那些英吉利亞人糟蹋端朝河山,我們這些做小吏的……也是無可奈何啊……”吳平安又是一口沉沉的氣嘆出,隨后繼續說道:“荊州淪陷當日,我那故交拖家帶口地背上,豈料這長安城的城門還沒進去,就在城門口以擅離職守之罪,被砍了頭。”
上上下下一共二十八口人,血濺當場。
行刑的甚至都不是端朝人,而是那綠色眼睛的英吉利亞人。
長安城的東城門上空,整整飛了八日有余的烏鴉,一聲聲凄厲不已,驚得城中百姓無一能安眠,一個個都惶惶不安。
關震呀了一聲,問道:“連孩子都沒放過?”
吳平安搖了搖頭。
“真蠻夷也!”關震氣得一掌拍在桌上,站了起來。
即便是像關震這樣汲汲營營的人,也對這種憤憤不平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尚在圍觀那長劍的兩個孩子,雙眼略微濕潤著說道:“不瞞吳大哥說,我老家有一兒一女,大的,該是和吳大哥您這差不多了,可惜我出門甚久,沒能陪上他們幾日。”
李照斜眸去看關震。
她倒不否認關震此時此刻的感情的真假,但這人必定還抱著要用情感感染她的心思,以求她過后能放自己一條性命。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吳平安唏噓不已,這世道,他還能守在自己家人身邊,想來也是極大的幸事了。
門口婦人去而復返,端了些簡便的飯菜來,跨門而入的同時說道:“更深露重,這火房沒火,一時半會兒也生不起火,我便干脆用小灶給兩位溫了些湯,還望二位莫嫌棄,且先用著吧。”
李照和關震同時起身,拱手朝婦人道了聲謝。
到這時,李照才發現婦人身后還背了個尚在睡夢之中的女娃娃,圓臉嘟嘴,隨著她的睡夢呼吸,鼻翼一扇一扇的,看著可愛極了。
主要到李照的停頓后,婦人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女兒,笑道:“這孩子剛才叫娘,我便將她抱過來了,兩位莫要怪罪。”
“哪兒的話,嫂子留我們住宿,我們就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您這還親自下廚給我們熱了飯食,我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的好。”關震說起客套話來是一句一句的,根本不用思考。
婦人的手藝不錯,但李照并沒有取了兜帽享用,只是說了一句自己面貌因病有損,恐嚇到孩子們,便坐在一旁看著關震吸溜吸溜喝個不停。
到后半夜時,那兩個孩子總算是玩累了,一個歪頭就倒去李照的腳邊,攀著李照的靴子開始呼呼大睡,另一個則是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吳平安見狀,趕忙起身,抱歉地說道:“這孩子真是不知禮數,我這就把他抱回去。”
李照說了句沒事,接著俯身將孩子抱到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