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耕的全面結束,萬歷三年的首要工程“全流域治河疏浚”工程也正式開工。
張居正被皇帝任命為“治河總理大臣”,負責全國治水的統籌工作;王國光、潘季馴任“治河協理大臣”,負責給張居正打下手。
自去年鹽政改革開始,朝廷首次出現了“總理大臣”的名號,首任“鹽政總理大臣”為王國光。王國光當時臭美了好久,但隨著鹽政改革的完成,這總理大臣名號隨即取消。
今年開始全國治水,朱翊鈞又設立了“治河總理大臣”,張居正擔任此職。朝廷上下全體都被蒙在鼓里,沒一點反對聲出來。
張居正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見皇帝做事敞亮,加班時間再度延長,累的腰都有些彎了。
潘季馴被參倒前為工部侍郎銜,此次被起復為工部左侍郎,并任治河協理大臣,負責治水的具體任務。
王國光負責協調朝廷各部和跨區域各省分工協調工作,張居正對治水工作負總責。
為了確保落實,朱翊鈞又下旨,抽調各部精英,組建了治水專班。專班將張居正的考成法進一步深化,列出了要完成的各項治水指標,倒排工期,先分解任務到部、到省,隨后層層分解,最終落到官員個人。
都察院、大理寺也抽調專干,加入治水專班,成立了十個督考小組,拿著工期表、任務表、責任表,層層考核。
自太祖以來,朝廷文武官員沒見過這般陣勢,這次算是開了眼。就算開基二祖東征西討那般軍國重事,當時朝廷就某轉運事項也都是設立專責大臣而已。專責大臣怎么管手下,皇帝并不干涉,只要完成任務,到時候該敘功的敘功。
如今見皇帝和張居正把考成法給玩出了這般花樣,文武百官一個個都暗思自己以前太天真了——余懋學這個傻缺,這時候再諫言不遲啊?
可惜隨著張四維的入閣,余懋學已經在獄中生病死了,再也沒有辦法發聲了。其余給事中看見了這個現成例子,且皇帝早就有言在先,誰還敢就考成法出聲?——又考不到他們頭上。
朱翊鈞主導專班的成立,給張居正也上了一課。他原以為自己設計的考成法已經很牛掰了,對官員也算的上苛刻。
沒想到皇帝居然推陳出新,把考成法的潛力挖掘到這種程度,與皇帝相比,自己推出的考成法有點松,對官員簡直很好了。這樣一尋思,張居正差點被自己感動了。
這種治政思路,非浸淫官場多年的老吏絕對想不出來。這皇帝到底是圣聰天縱還是身邊有能人?張居正觀察不出來,也懶得猜,反正這法子好用就行。
這加強版考成法出臺后,背上了任務的各級官員也都醍醐灌頂了。除了讓自家夫人用布做個小人,寫上張居正大名每天用針扎以外,全體有樣學樣,層層分解落實到人,自家先自查考核起來。
為了激勵各級官員勤勉辦差,朝廷并不是一味苛刻。專班成立之后,又設立了獎懲制度。罰則和朝廷以前考核所定罰則并無不同,這獎勵制度很人性化:
凡在治水工程中表現優異的,立即提拔一級以上使用,若為整個工程做出重大貢獻的,除了升級、賜服等常規榮譽外,現金獎勵一律加十倍,上限一萬兩;
因治水過程中,多數官員身兼兩職,因此工作量幾乎加倍。朝廷由此出臺規定,工程實施期間,治水官員本職工作考績仍為優異的,稱“雙優異”。朝廷蔭其后代一名,名字隨便報。就算你子孫旁支全是女兒,也沒問題,娘家那邊親戚朝廷也認賬。
這獎懲制度的出臺,讓天下官員都轟動了。再沒有責任心的官員,也都沒了懈怠之心,眼珠子通紅,都要干出點名堂。
整個帝國,因為治水專班的成立,加強版考成法的落實,終于如同一架生銹已久的機器,在注入了真金白銀化成的潤滑油后,于嘎嘎作響中磨去了惰性的鐵銹,吭哧吭哧的加速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