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沒做成大事的朱定武老先生駕鶴西去,臨死跟兒子密談時留下遺命。說咱這一支朱家和皇帝家都是一系的,按輩分朱世強正好是本朝小皇帝的皇叔。
聽說本朝黑臉宰相張居正挾天子以令諸侯,要變朱家社稷姓張。吾兒在家枕戈戴蛋[按:待旦],一旦天下有變,就要乘勢而起,建社稷稱孤道寡,立后宮繁茂本支。老爹已經留下起兵的兵甲若干,都在本家后院倉房里埋著——若是僥幸功成,奉你爹為武帝即可。
被洗了腦的朱世強涕淚交流,向老爹保證一定保住朱家社稷,萬不能讓老張家篡奪了去。一旦天下有變,起兵先清君側殺了奸臣,再讓小皇帝行禪讓之禮,本支承受天命。
說來也巧,今年春天先傳出來震動天下的消息,大奸臣張居正以退為進,讓皇帝把扶保大明江山的陸老太師和吏部天官都貶黜了,一起被皇帝打板子的忠臣還有好幾十。最可恨的是一個姓王的忠臣當廷撞了柱子,也沒把昏庸的皇帝喚醒——簡直被權臣操弄于股掌之上!
朱皇叔聽說此事,險些咬碎鋼牙,覺得再不出手,這大明藥丸。然而令他郁悶的是,在村子里把奸臣當道,皇帝昏聵的道理講了又講,這村民但凡有口飯吃,只當故事來聽,朱家的口舌講干了也沒卵用。
事情的轉機來的很突然,隨著彰德府水利工程的逐漸深入,安陽縣欺那鄉民無知,違背皇帝詔旨追加修河錢。小屯村不少小農因之破產,典房賣地的情況也開始出現,朱皇叔一下子就得了民心。
五月份,縣里安排朱世強當了甲長,負責洹河南一段河岸的整修,朱世強帶著本村勞力在洹河邊上連續土石方作業。讓小屯村村民完全相信朱世強是天子降世的事情發生了,朱家人居然在河岸邊挖出了禮器——一個充滿古樸氣息的大方鼎!
這高達五尺,口圍九尺的四柱立耳折沿龍紋大方鼎的出土,讓“鼎明”朝廷在當晚就得以在小屯村成立。經過不太莊重的登基儀式之后,朱世強先加封群臣,六部尚書和宰相一個不少。
隨后他封了本家兄弟和兒子為親王,并組建了此際大明天下的第二個后宮——本村王家守寡的兒媳婦喜提貴妃一職。
在宰相朱世聞的建議下,朱世強取年號“鼎新”,并準備開始起兵謀奪天下。經過整編,小屯村的鼎新帝自任總兵,下設參將三員,共領御林軍一百五。又從朱世強家倉房地下挖出油紙密封保養的武器:矛槍頭三百個;砍刀十把;步弓一把——矛頭、砍刀倒也罷了,這步弓不知武帝他老人家從何處得來。
在村里列隊訓練了兩天之后,朱世強覺得這幾個人打縣衙還是缺點把握。如何能裹挾更多人入伙,就成了宰相和參將們的新難題。
于是,曾經進城聽過《明英烈》的宰相朱世聞再次獻計,聽說當年偽朝太祖起兵反元前,黃河出過“獨眼石人”。我鼎明朝廷雖然沒有真的,但就不能造一個石人?
于是,讓安陽縣令王煜和馬典吏等人先是肝膽俱裂,后又大喜過望一幕終于出現——在下水鎮的工地上,一個通紅眼睛的石人被挖了出來,背后歪歪扭扭的刻了一排大字“偽明當亡,鼎明當立!”
安陽縣令王煜接報,開始以為完蛋求了,若工地上數千本地勞力加上“游蕩生事”的役夫揭竿而起,那全縣糜爛是一定的。令他隨后大喜過望的是,勞工們看到石人出世,監工無影無蹤之后,不但沒有跟朱世強一起攻打縣衙,反倒個個想家心切撒腿就跑沒影了。
也有些拎不清的跟著起事的朱世強干,加起來也不到二百人。朱世強已經立旗,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帶著三百來人就開始攻打已經鎖閉城門的安陽縣——他若是不在工地瞎鼓搗,而是直接帶著御林軍混進安陽城,一百五十多人搞不好還真能把縣衙打下來。
安陽縣令王煜貪歸貪,但腦瓜絕對夠數。一看這送上門的軫滅謀反的大功,那圍著城墻鼓噪的都是升官的小梯子也——文官能取武功不容易啊!于是在城內組織好衙役,安排市民守住城墻,派人通知了老搭檔洹河上劉巡檢,兩人里應外合,就將“鼎明”偽朝一舉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