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作為新法出臺后,第一個被冊封的高官,朝野上下也非常關注皇帝會給予呂調陽何種評價。因為他的性格導致其政績不顯,所謂“人故無所藉以頌公”,因此很多人覺得呂調陽可能會以二等伯致仕。
沒想到皇帝給予呂調陽的冊封詔書中,對其作出極高的評價:“該員質行多長厚,斷斷乎有古大臣之風。”,認為他是當代的丙吉,“在漢丙吉,今也則呂調陽也。”
呂調陽一方面是因為身體確實支撐不住,另一方面對于疾風驟雨般的變法改革,也有些畏難之意,才上疏堅決求去。
結果接到皇帝的冊封詔書后,呂調陽這個十分重視自身道德修養的人竟愧而難當,上疏做了自我批評,堅決固辭一等伯之賞。朱翊鈞召他入宮,反復撫慰后,他才放下心理負擔,謝恩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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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變法攤子鋪的很大,呂調陽致仕后,潘晟、馬志強先后以禮部尚書、吏部侍郎銜直入內閣。申時行、余有丁分別接任二人職務。
雖然王國光離首輔只有一個身位,但他老色胚本性難改,剛解除了戴罪圖功的處分,立即大肆操辦,半個月內一口氣連續娶了兩個小姑娘做如夫人,被御史和給事中彈劾的滿頭大包。其人品再次受到了強烈的質疑,節操也摔個稀碎。
如此一來,張四維已成為最有希望接替張居正的閣臣。而且他執行朱翊鈞旨意盡心盡力,從不打折扣,因此朝野判斷張四維簡在帝心,張居正兩屆總理大臣后,張四維最有希望接任。
萬歷六年年底,全國的黃冊、戶貼編制的第一步“摸底調查”完成,初步統計出全國人口一億四千萬以上,接近萬歷五年黃冊數據的一倍——若沒有大詔發布之后的急就章補報,可能會達到一倍半這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差距。
在帝國北方,嚴重的隱戶問題充分暴露。主要原因為存在大量的宗室和各地衛所的**,大量破產之民或托庇于各大王府,或在衛所成為半農奴——導致長期以來大量人口沒有被納入統計范圍。
在帝國南方,男女人口比例失調則更加嚴重。明代中葉以后,貧富差距急速拉大,大量自耕農陷入貧困之后,因為“重男輕女”傳統觀念影響,為了保住香火傳承,在男女不能同時撫育的情況下,往往優先保存男孩,將女孩溺殺或者養幾年之后發賣。
到了嘉靖末期和隆慶時期,在南方部分地區,已經發展到“生男為榮、生女為恥”的地步,即便是富有家庭,也把女兒視為賠錢貨、外家人。
在浙江,紹興府、寧波府、臺州府、永康縣、溫州府和嚴州府等多地,因為“嫁娶尚奢侈”給百姓帶來了極大的負擔,導致溺殺女嬰成為一種司空見慣的風俗。
除了浙江,此際的南直隸、福建、湖廣、揚州府、江西吉安一帶,也存在大量溺殺女嬰現象,比之浙江不遑多讓。
溺殺女嬰的陋習的普遍流行,導致帝國南方人口出生率的降低——這與整個帝國南方負擔帝國賦稅的比例是正相關的,也是經濟基礎折射到社會關系上的一種反映。
此前,面對如是陋習,朱翊鈞也多次下旨,要求地方官移風易俗,用各種手段遏制嫁娶奢侈、溺殺女嬰的歪風。但是,溺嬰從本質上來說是經濟問題,更是貧富差距和經濟結構失調導致的社會問題,光禁止嫁娶奢侈并不能從根源上予以解決。而且,對于打擊溺殺女嬰的官府來說,此際新生兒的高死亡率讓他們近乎無法取證,只能每年抓些典型——于大勢根本無補。
現在,被統計上來的黃冊觸目驚心的揭露出來一個事實,整個帝國南方的男女比例達到了驚人的1.5:1,乘以八千萬人口,男性比女性多出一千六百萬,意味著近千萬適齡男子處在無法娶妻的狀態,這將對整個社會經濟造成巨大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