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行程就被打亂——中國使團原打算明天從里斯本出發,到馬德里覲見費利佩二世,在馬德里逗留七天左右。然后使團將穿過西班牙到瓦倫西亞,在那里再次上船,通過直布羅陀海峽到羅馬。
但德尼亞侯爵非常堅決的挽留中國使團多逗留兩天,以便能盡到地主之誼。徐光啟無奈之下,與羅明堅商量。羅明堅無可無不可,就派教廷過來接待使團的一個神父先到馬德里,告知使團行程的最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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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十二年九月十一,得到授權的德尼亞侯爵打開辛特拉宮的大門,在國王廳布置好了徐光啟演講的會場。這辛特拉宮原來是葡萄牙的王宮,現在是費利佩二世的行宮,其國王廳寬敞明亮,能裝下五百多人——請柬千金難求。
因為中國使團的到來,整個歐羅巴西南部的頂尖學者和有閑工夫的貴族大量匯聚到里斯本,這些人將里斯本的貴族家中住的滿滿當當,有些沒門路的學者只好住在旅店,這些天著實遭了點罪。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當他們進入辛特拉宮國王廳后,就被眼前充滿賽里斯風情的講臺吸引住了眼球。只見國王廳北側搭了一個木制講臺,其上簡簡單單的一桌、一椅——都是從船上搬下來的賽里斯家具。
桌子上一杯清茶,一炷禪香,配上明式家具的簡約風格,將東方特有的空靈意境渲染到了極致。尤其椅子后面那面六扇的蘇繡屏風,其上略帶寫意的梅蘭竹菊疏淡有致,一下子就抓住了觀眾的眼球。
這屏風是使團萬里迢迢帶來準備送禮所用,如今為了徐光啟的講學拆了包裝先用上了——大明私學中講學之風甚盛,這一副排場都算是常規配置。
但在場的歐羅巴人哪里見過這般調調,被十六世紀的“東方極簡主義”風格一沖擊,立馬覺得自己家畫滿花鳥魚蟲的瓷器和奢侈華麗的裝修低了一個檔次。
離開大明的時候,朝廷和使團都想到會與歐羅巴進行學術交流,但萬沒有想到居然搞出來講學授課這種形式,因此也沒人想到帶一張圣人像。沒辦法,王家屏只好現畫了一張——幸虧船上有大幅的宣紙,否則在里斯本可沒地兒找去。
裝裱肯定是來不及,也沒帶干這個的手藝人。馬經綸提出的建議于是被采納——拿出一副裝裱好的畫作,將孔圣人像抹了點漿糊平平整整的粘在卷軸的背面,再加上一個至圣先師的橫幅,就算齊活。
諸貴族和學者到達之后,不免互相傳講關于賽里斯使團的各種小道消息,國王大廳里鬧哄哄的。為了讓大家有坐的地方,德尼亞侯爵別出心裁,將教堂里的長椅子搬到了國王廳——要不滿里斯本也未必能搜羅出來五百把樣式差不多的高檔木椅。
此時的歐洲,對座次非常的講究,搞不好很容易引發決斗。德尼亞侯爵作為里斯本老大,給各位貴族斷坐席官司,累的腦仁疼——這活兒沒有多年的貴族宗系、家徽學訓練還真的干不好。
好容易等大家坐定,德尼亞侯爵發表了一番致辭,先把秩序維護好了,這才請出今天的豬腳徐光啟。
等徐光啟一出場,眾人見他未著伯爵服飾,穿著打扮完全變了模樣——頭戴四方巾,玉色斜襟寬袖直裰,身披著皂緣直襟鶴氅,真個是玉樹臨風,氣度高華。
安娜.弗萊卡伯爵夫人對身邊的第谷道:“哦,我覺得這身太美了,你知道嗎,布拉赫,賽里斯人不需要用珠寶和刺繡來裝扮自己——因為最貴重的珠寶都沒有他們的風度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