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王的兒子,為何姓郭。”商音連王的等級都不曉得。
“郭令公平安史亂,因功受封,為郡王。”
真佩服莫連的博古通今,一說起朝代大人物來,十張嘴都不夠她講。商音不太喜歡聽這些,甚至有點反感。
不就是皇親國戚嘛,朝代一換誰是誰!
作為卑賤樂伶的商音一點也不羨慕,畢竟她的小日子也過得怡然自得,鶯歌燕舞。在樂坊里教弟子唱曲,看舞姬排舞無聊到發呆,被絲竹管弦催眠了就回屋關門躺大字。偶爾還有個胡樂師碎嘴嘮叨,教訓起人來罵到你祖宗十九代!商音一點也不怕他,會趁他打盹時悄悄幫他修理一下胡梢……
于是,胡樂師經常捋了下胡子就跳腳:怪了!見鬼了!不就是想蓄個長胡嘛,偏偏這胡子從來不見長!
如此,不高級不富貴又趣味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很怡然自得,商音經常想著要這樣過一輩子。
但似乎記憶里又缺失了一段往事,莫名其妙地過著這般怡然自得的日子。
商音失眠的時候,會幻想爺娘是什么模樣,嚴厲的?慈祥的?想著想著就會忘記自己在想什么,越來越困,越來越困。無數遍的夢,總會涌現……
走在這樣燈火闌珊的夜坊,灰暗地就好像要漸漸走進那個夢……
夢里驚雷落地,像高山巨石相繼滾過。踩踏的人馬如翻涌的泥流一陣陣朝商音撲來,四周的山丘激蕩出灰塵迷了眼,她看不清懷里的那抹紅色是誰,只知道要死死護住。噠噠的沖天馬蹄聲震耳腔,她的小身板沉重地壓在地上,能清晰地聽到馬蹄的踏動,又遙遠地聽不到,身體輕飄飄墜入深淵,鮮血拼命地涌出來……
救命的東西是一條馬鞭,幾乎要勒斷了馬的脖子……
每一次,無數次,商音醒時,莫連總在身邊,好像她早就料到商音的那段惡夢似的。
“莫連,我夢見我全身是血,馬蹄踏在身上,卻一點也不痛。”
莫連的手掌比寒冬的碳火更讓人覺得溫暖,被她溫柔握著,所有的不安都融化于無形中,她笑著安慰:“惡夢最大的好,恰恰好在它本身就是夢,醒來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這樣一想,你還有什么可恐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