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無憂?”
“是。‘昔為少年無憂’,便是小女子之名,楚姓。”
李邈并不茍同:“這是陸士衡的詞,名雖動聽卻不真實,世人誰能無憂?”說著心中砰然有靈感,“我為你另擇一個名字,可應否?”
女子驚奇,第一次有人批評她名字不真,頓時起了興趣,點點頭看他能起什么好名。
“誰能無憂,有憂能忘才是如愿。‘忘憂’難道不比‘無憂’來得真切?”
忘憂。
是比較真切,女子思量后添了幾分滿意,面上卻反駁笑說:“可有出處?沒有出處的名字我不要。”
李邈沒有立刻回答,見方桌上有精美酒壺便細流斟來,酒樽過鼻未飲下,他靠酒香辨別:“香飄味淳,未飲就沁人肺腑,這是滎陽的土窟春。”
“是的,懂酒之人都是雅士。”
他仰面飲盡,引用漢代焦延壽的詞:“‘酒為歡伯,除憂來樂’,‘歡伯除憂’便是出處。楚—忘—憂。”說完緩緩放下空盞,留下一個桃花笑容,轉身離去。
“忘憂唐突,請問少郎君尊姓大名。”
她一時情急脫口,自喚“忘憂”,并非“無憂”。
李邈頭也不回,言語帶笑:“李,歡,伯”
很登對的回答,忘憂如望夫石呆立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燭光中。
終于,榻邊的箱柜按捺不住,晃搖兩下后噔噔推開,直直冒出商音的頭,又接著冒出獨孤陌的頭。
商音拾起一旁的團扇來扇,使勁扇著新鮮的空氣:“楚娘子呀,談酒又談詩,你們再談下去,我跟我朋友就要悶死啦!”
獨孤陌拱手謙謝:“多謝楚娘掩飾。”
因為獨孤陌時常來平康坊,忘憂也認得他,以禮回笑:“獨孤郎將無需掛齒。”又轉問商音,“方才獨這位小妹知道我藏身舞袖,不覺心生親切,想必頗懂音律。”
“不錯!我們半斤八兩而已啦。”
商音笑呵呵地謙虛,瞅見旁邊的琵琶便丟開團扇,抱琵琶按弦微妙,撥若風雨,琤琮幾弦半闕《春江花月夜》盡顯風采,絲毫不輸給剛才的忘憂。
“美曲引到一半而歇下,自知是小娘子給我薄面,不想越過我罷了!”忘憂頓感低人一等,認為自己剛才在男客面前是出風頭了,在商音面前卻是小巫見大巫。
獨孤陌又笑說:“楚娘,你別看商音比你小,本事可不小,她在樂曲方面是十八般技藝,除了跳舞什么都會。”
明明是夸別人的話,從獨孤陌嘴里說出來可開心啦,得意得好像十八般技藝是自己全會。
其實十八般技藝他樣樣都不會,而且還是個音癡。不一樣的管弦音樂,在他耳朵里都是同一個音色,就好比一群鳥兒對他唱歌,有黃鸝,翠鳥,有黃鶯,布谷……他卻分不清鳥語,全用“嘰嘰喳喳”來形容。
因為有共同的愛好,商音跟忘憂簡直是相見恨晚。商音好幾次扮男裝從獨孤宅出入平康坊,而忘憂得知商音是樂坊小教習,也頻繁到樂坊請教。
兩個人你一來我一往,為了減少不必要的路程,獨孤陌直接建議把雅頌樂坊搬到獨孤宅,不過商音沒把這句話當人話。
她瞇瞇笑說:“獨孤郎將若閑得慌,我可以推薦你做一宗生意。”
“什么生意?”
“開染坊呀,因為,你—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