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那邊的陸母起先是沉默的,慢慢變成了小聲哭泣,最后歇斯底里地喊著:“子衡。連你也覺得媽媽精神有問題對不對?你是不是不打算要媽媽了?媽媽就這一個弟弟,何況如果不是你舅舅,咱們娘倆……”
每次都是在重復同樣的話。
陸子衡忽而想起前世,母親葉蘭芝為了還當年的恩情,最后連棚戶區的那點避風所都抵押了出去。
三舅再找過來,陸母實在沒錢,也不知道聽誰說陸子衡與沈清歡關系走得近,就轉而纏著沈清歡……
“媽。”陸子衡動了動喉嚨,“這些年,你給三舅的,夠多了。
但凡你有心去調查,就會發現那場車禍,很有可能是被人惡意推動……”
陸子衡忽然噤了聲。
像母親那樣通透的女子,又怎么會不明白。
只是她的心生了病,麻痹了五官,甚至刻意去忽略真相。
從父親選擇離婚的那一刻,她就從一個溫婉的女子,變成了現在外人看來的不可理喻。
偶爾清醒時,葉蘭芝也會對陸子衡說起年輕那會兒,她與陸震霆曾經共同建立的海誓山盟。
不過那些美好的誓言,終究沒能熬過柴米油鹽。
那段孤立無援的日子里,葉蘭芝迫切地需要做些什么來填補內心的空缺。
葉蘭芝并不是一開始就是扶弟魔,只是離婚后,往弟弟身上投資,便讓她找到了存在的價值。
她用錯了方法,卻還不愿承認自己錯了。
秋風瑟瑟。
陸子衡原本休假的喜悅,也一點點被稀釋。
沈清歡與江司律的背影,最終在他的視線里模糊。
年幼時的陸子衡并不是住在帝都,他們生活的小鎮,有許多青年去大城市務工,陸父也不例外。
一開始,陸震霆每月還會往家里寄錢,后來漸漸地就沒什么訊息。
久而久之,左鄰右舍都好意提醒葉蘭芝說她男人在外面有了人,過上了好生活,所以才忘了他們娘倆。
那段日子,葉蘭芝終日以淚洗面,她那樣驕傲的女子,終于在陸震霆沒有音訊的第二年,賣掉了鎮上的房子,帶著陸子衡去帝都尋親。
人找是找到了,卻是另一副場景。
父親再也不是陸子衡的英雄,他真如小鎮的阿婆們碎嘴說得那般,與別人重新組織了家庭。
葉蘭芝對陸震霆發出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個女人把她的青春最美好的年華給了一個男人,熬過了那些苦難后,但這個男人卻選擇與另一個女人分享甘甜。
陸震霆自知理虧,由著葉蘭芝對他又是拳腳相加。
陸子衡冷眼地注視著這一切。
等到母親冷靜下來,他聽著陸父說了許多自己聽不太明白的話。
直到,一位長相樣樣不如葉蘭芝的女人抱著一個丑丑的小嬰兒,對陸震霆焦急地說孩子發燒了,需要馬上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