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挨個給老朋友透完題,心里對蘇輅這個少年郎也產生了濃厚興趣。
他們已經老了,大宋往后會是這些年輕人的天下。
這樣聰敏過人的少年人,夸一夸他沒壞處,日后兒孫一輩也能友好往來。
像晏殊去了以后,他幾個兒子在朝中無人照拂,如今只在末流小官位置上徘徊。
晏殊在朝為官五十年,竟連曾結了兩姓之好女婿富弼都不提攜他的兒子,著實讓宋祁這個喜歡及時行樂的人有些唏噓與擔憂。
唏噓的是人走茶涼這話果然不假,擔憂的則是自己年紀也大了,往后自己的兒孫也不知會如何。
出于這個想法,宋祁得知白蠟園之事后便決定與蘇不疑一家結個善緣。
宋祁寫完一封封給老朋友的信,又給兄長宋庠寫了封家書,與宋庠講起近來的思量,并讓宋庠好好照顧好自己。
不知不覺,他們竟都到了考慮身后之事的年紀了。
蜀中的信送到開封時,已經是盛夏。蘇輅和趙仲鍼兩個人的生日挨得還挺近,只相隔十一天,他倆一琢磨,便不打算分開搞了,找了個休沐日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當做慶賀生辰。
到了六月初六,家中又給蘇輅過了個簡單的生辰。
也就是在這時候,蘇不疑的家書送了回來。
蘇輅聽蘇不疑講完宋祁的打算,對這位后世有名的“紅杏尚書”頗有好感。
他從不拒絕別人的好意,朋友么,當然是越多越好。
就是不知道他大哥接下來能換個什么官當。
官,當然是越大越好!
蘇輅給蘇不疑回完信,又溜達去王安石那邊交功課。
按王安石那臭脾氣根本不可能完全采納蘇輅的建議,他按照蘇輅他們的意見對自己的萬言書進行修修改改,又過了一個月才拿出修改稿,一鼓作氣把這份成稿呈給了趙禎。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趙禎那邊沒什么回應,王安石心里有些失望,平日里卻只能踏踏實實做事。
聽人說蘇輅來了,王安石眼皮都不抬一下,兀自思考自己的《言事書》是不是寫得不夠好。
蘇輅不是需要人招呼的人,他自發地往王安石身邊坐下,誠懇地關心老王的身心健康。
王安石聽了一耳朵閑叨,總算回過神來了,沒好氣地瞪了蘇輅一眼。
蘇輅把帶來的功課交了過去。
王安石把他的功課擱到一邊,和蘇輅瞎琢磨起來:“你說官家是不是沒看我的《言事書》?”
蘇輅安慰道:“您想開點,說不準官家已經看完了,只是覺得不太贊同您的想法呢?”
王安石一點都沒被安慰到。
王安石說道:“官家曾經一力支持范文正公主持慶歷新政,怎么會不贊同我的想法?”
蘇輅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何況支持慶歷新政的是官家,廢除慶歷新政的也是官家啊。”
王安石橫了蘇輅一眼,覺得這小子膽兒真肥,什么話都敢往外說。
蘇輅對上王安石的眼神,不由緊張地左看右看。等發現周圍沒別人了,他才說道:“我這些話,出我之口,入您之耳,要是旁人知道了,那肯定是您傳出去的!我們可是師徒啊,師徒本是一體,您可不能這么對我!”
王安石聽蘇輅那么胡侃瞎侃一通,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本來他也沒想著剛把《言事書》獻上去就能被采用。
王安石收拾好心情,擺擺手趕走蘇輅,自己背著手站到窗前良久。
不著急,他還年輕,他還有很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