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廟前五百步。
月上當中,風不止,蟲鳴。
王良玉與夏碩站在當場,看著面前滿身鮮血的惡鬼,他正用古怪的姿勢朝著二人爬行,樣子就像一條跳上河岸的鯰魚。
先前拼命奔逃了足足半盞茶時間,兩人皆以為早已遠離是非之地,于是停下腳步,稍事歇息。哪知道剛在路旁坐下,這只惡鬼便如跗骨之疽般跟了上來。
鬼對兩人的行蹤了如指掌,是真的陰魂不散還是另有原因?
夏碩不愿多想,長身而立,慨然說道:“躲是躲不過了,只能一戰!”
“完全同意!”美少年王良玉深表贊同,并用一個瀟灑的姿勢擋在夏碩身前,口中說道,“夏兄多次救我于水火,這次讓我與他同歸于盡,夏兄速速逃命,離開紅線嶺。”
“心領了,”夏碩諱莫如深地一笑,“我今天就不離開紅線嶺了。”
此語落地,夏碩足尖一點,腳下施展一招醉仙趕月,從王良玉頭頂翻過,落在惡鬼面前,惡鬼還未察覺,便覺得身上拳如驟雨,痛如撕心。
這廝大吼一聲想伸手還擊,但夏碩步法如風,早已繞至惡鬼身后,又使出一招蒼鵠貫日,右腳自下而上踢在惡鬼下顎。
“別打啦!”惡鬼長跪于地,高聲嘶喊,“王八蛋!連鬼都打!能有一點兒正常人的行為邏輯嗎?他叫你跑,你就不能跑嗎?!”
夏碩冷笑一聲,沒有再對鬼物出招。只見他悄然轉身,以手做鉗,生生鉗住一只拿著板磚的小手,這只手正要襲擊他毫無防備的后頸,而手的主人,正是游俠美少年王良玉。
“戲演夠了吧?”夏碩眼神銳利,反手扣住王良玉的脈門,“沿路為他留下標記,真以為我銀燕子是浪得虛名?”
“放了他!”惡鬼一看王良玉被擒,失聲大喊,“你不放了他,我馬上就跑路!”
“我有好輕功,”夏碩回答,“我可以先打昏他,再過來打昏你。”
“夏兄,別生氣,這只是一次另類的行為藝術,”王良玉轉向惡鬼,悲傷地開口,谷玉東,別裝了,再裝下去,你可能會落下終身殘疾。”
谷玉東聞言,立馬扯下頭上的惡鬼面具,哀聲說道:“夏碩,我承認他這錦囊里的計劃實在是爛的一匹,你比我更加兇惡,姻緣釵歸你,請留王良玉一條狗命任何?”
“誰說我是來找姻緣釵的?”夏碩又是一笑,朗聲說道,“二位,我其實并非長安游俠,而是當今大唐賞善司麾下大理寺丞,大理寺將我安插在游俠之中,是為了收集各類消息,方便緝捕流亡江湖的亡命盜匪。”
“大理寺?刑事案件調查處,”谷玉東很疑惑,“裝鬼也犯法?”
“裝鬼不犯法,殺人便犯法了。”夏碩回答,“這三日內,共有四十九名游俠進入紅線嶺尋找姻緣釵,卻無一人返回長安。我認為,有人在用姻緣釵做餌,誘殺我大唐游俠。”
“莫拿這種事開玩笑!”谷玉東大叫,“我二人只想嚇走競爭對手,但還沒有成功嚇退一次,就被你死命毆打了兩輪!”
“巧言辭令,”夏碩沉聲道,“如何解釋你們的同伙?樹林中的狐仙是誰?我有理由懷疑,你們是一個有組織有預謀的犯罪團伙。”
“我怎么知道是誰!”谷玉東大喊,“我的同伙就是王良玉,現在我們團伙已被你一網打盡,大家講道理,光是道具就已花光了我全部的積蓄,我會有錢再去請一個戲子嗎?”
“不是你請來搭戲的?”美少年王良玉突然打了一個冷戰,“剛才我還很憤怒,以為你擅自給自己加戲,沒料到……沒料到是真狐仙!”
“你倆還在跟我演戲,”夏碩強作鎮定,聲音卻微微有些發虛,“我辦案高達三千四百五十六起,能從一個人的智齒生長時間分析案件的結局。”
“你這是無恥的栽贓!”谷玉東言之鑿鑿,“你們走后,突然出現各種妖怪對我進行慘無人道的毆打,如果不是有人大力踹了我一腳,我根本無法跑掉!”
說完,谷玉東撩起衣袖,小臂滿是淤青,手掌上還有一排性感的牙印。
夏碩沉默半晌,抓耳撓腮,方才喃喃自語:“果然……案情無比復雜,難怪像他這樣的高手,也會平白無故消失……”
“什么高手?”谷玉東發問,“誰平白無故消失?”
“錳沖消失了。”夏碩短嘆一聲,低聲作答,“其實……我并非一人前來,與我同行的還有大理寺正錳沖,他號稱賞善司大理寺第一高手。但我們剛剛進入紅線嶺,他就毫無征兆地消失了,你們初見我時,我正在樹上登高望遠,尋找他的蹤跡。”
谷玉東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狐仙,必定是狐仙所為,二位仁兄,不管你們怎么想,我是堅定地想要逃跑。”
“夏兄,在下也必須逃跑!”美少年王良玉也非常緊張,“麻煩你快放了谷玉東,我們馬上跑路回長安,說不定還來得及吃個早餐!”
“二位莫驚,這里不是蠻荒之地,大唐沒有鬼,也沒有狐仙。”夏碩道,“我料定此事必為兇徒作怪,你們雖然不曾殺人,卻也擾亂了社會治安。如今我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若幫我弄清此事的來龍去脈,我非但既往不咎,還會稟明賞善司總督大人,讓二位名揚天下。”
“夏兄,你別這樣,”谷玉東近乎哭了,“一言不合,就要我們幫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