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獺祭魚,鴻雁來,草木萌動,沖羊煞北,大利西方。
王良玉打馬從葛師橋上走過,嘴里叼著一根楊枝,奈何剛走過橋頭,胯下的雜毛馬就不肯再挪動一步。
“你應該買匹好馬。”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高喊。
“住口!它其實是匹好馬,只是個性太憂郁。”
王良玉循聲轉頭,發現馬停步在橋頭卦攤之前,攤前立有對聯一副。
上聯:鐵口直斷半生沉浮無憾;
下聯:妙筆批命一世寵辱不驚。
橫批:陰間葛師橋風景區獨家卜卦單位。
從長安城到葛師橋有八十里路,再行半里是不度山,山里有嶺名紅線。四周一片凄風野草,稀見人煙。八十里算是長途旅游,騎馬自駕到此已屬腦子進水,在此處開張卜卦的,肯定是先天性智力發育不健全——俗稱智障兒。
王良玉沉吟片刻,拍馬欲走,但手中軟鞭未觸馬臀,攤后相士便已開口:“王良玉大俠遠道而來,不想卜上一卦嗎?”
王良玉聞言大驚,回想馬販臨走前的叮囑,二話不說抽出路邊買的長劍擺出砍人的姿勢,口中怒喝:“呔!你怎知道我叫王良玉?你是我仇家的幫兇,還是失散多年的親戚?”
王良玉語中信息量過大,相士被徹底震撼,慌忙喊道:“大俠莫要砍人,小道知道你的名字,是因為你衣服上繡著呢!”
正面:長安未央宮游俠。
反面:王良玉。
“為何不早說!”
王良玉收劍回鞘,高聲斥責,“未央宮的游俠是個感性的群體,加上我又是個非常兇惡的人,隨隨便便就會砍死你!”
“王良玉大俠英雄蓋世,”相士拱手一拜,尖聲回答,“實不相瞞,方才大俠策馬自橋上而來,我見大俠紅云繞身,忽然又有一道黑云蓋頂,放心不過,已暗中為大俠卜了一卦。”
王良玉整頓衣裳,滿臉疑惑:“恕我直言,你剛才明明在挖鼻孔,什么時候算的卦?我再次提醒你,我是一個非常兇惡的人,你最好跟我說實話。”
“大俠萬勿疑心!”相士高喊,“我有獨特的卜卦姿勢,從大俠睫毛的排列順序來看,你當是去紅線嶺尋找姻緣釵!我說得對是不對?”
“哦?莫非是世外高人?”王良玉暗嘆一聲,一路上都是紅線嶺尋找姻緣釵消息,還用得著你說?
他只是懊惱,旋即又問,“那依你的卦象看來,我能否如愿以償,心想事成?”
“天機不可泄露。”
相士小指戳入鼻孔,眼睛看向王良玉的錢袋,王良玉心領神會,從錢袋中掏出骨幣五枚,思考片刻,又果斷放回四枚。
“天機怎么說?”王良玉付與相士一枚銅錢。
“天機覺得少了些,”相士非常郁悶,“天機需要多一些關愛與尊重。”
“天機可知我非常兇惡?”王良玉拔劍出鞘,“隨隨便便就要砍人的!”
相士見狀,認定王良玉是個一毛不拔的流氓青年,于是眼珠一轉,作立地獅子吼道:“大俠住手,小心身后!”
王良玉立即朝身后望去,眼前卻只有一張迷茫而略帶憂郁的馬臉——那是他的雜毛馬,等再轉過頭去,相士早已杳無蹤影,如同塵煙。
“我以為天機是個看透紅塵的高大角色,”王良玉非常心酸,“如今卻為一枚骨幣匆忙跑路。”王良玉語聲還未落地,天空便飛來紅紙一張,輕輕落于游俠腳邊。
上書大字八個:狐妖作亂,切勿進山。
“字寫得真丑。”王良玉目視紅紙,自言自語,“妖狐關我屁事,亂又關我半毛錢關系。”
語罷,王良玉拋棄個性憂郁的瘦馬,執劍施施然朝北面走去。
他知道再過半個時辰到不度山紅線嶺,山中有比野狗還多的游俠,他們都在找一支姻緣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