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辦法劉弘自然也曾想到過,但一直沒能下定決心:究竟要不要通過反復消費死人,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之后又發生了一系列令人顧不上喘息的變故,劉弘忙于處置一系列關乎將來的重大決策,尊立張嫣為太后的事,也就被暫且擱置了。
而劉弘沒有尊立張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客觀因素:陳平周勃在一旁虎視眈眈!
在穿越之初,劉弘之所以能在表面上和陳周一黨達成制衡,最主要的一點原因,就是陳周一黨在理論上,仍舊有否定劉弘法統,并借此將劉弘絆倒的可能性。
基于此,陳周二人才肯暫時不動用武力,爭取以最小的代價,將劉弘從皇位上推下去,將歷史矯正到原本的軌跡當中。
但倘若劉弘當時不顧一切尊立張嫣,那劉弘皇位的合法性就將不可動搖;只要張嫣承認劉弘是自己的‘兒子’,那‘上非惠帝子’的遮羞布,就再也不適用于劉弘身上。
聽上去,似乎當時尊立張嫣,對劉弘的利益更大一些?
真相,卻遠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保全自身的情況下,劉弘以光桿皇帝的身份去嘗試坐實皇位合法性,幾乎等同于后世某個非洲國家研究蘑菇。
——陳平周勃,不可能選擇繼續進行相對溫和的政治博弈,去和一個法統堅不可摧的封建皇帝抗衡!
聽上去很矛盾,但這才是常見的政治常態:一個自顧不暇,內亂不止的對手,只需要羈絆壓制即可;但一個內部團結成整體的對手,就值得發動武裝力量了!
所以在征召飛狐軍入關勤王,從而保證自身安全,并意外引發高廟事變之前,尊立張嫣一事于劉弘而言,都屬于‘不可觸碰’的高壓線——碰之即死!
高廟事變之后,劉弘雖然在客觀上具備了尊立太后的條件,但緊隨其后的種種事端,如諸侯王洗牌、匈奴來使等事,又將劉弘地注意力緊緊鎖定在了朝堂之上。
陳周一黨在諸侯王移封、恩封之事,乃至于匈奴使團一事中若隱若現的身影,更是讓劉弘的注意力高度緊繃,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尊立太后的事情。
在這種時候,田叔卻毅然決然的跳了出來,讓劉弘近乎不費吹灰之力,將張嫣順利的送進了長樂宮!
“呵,忠義之人···”
看著未央宮東墻外,尚冠里外圍那處燈火通明的院宅,劉弘嘴角涌上一絲冷笑。
如果田叔真逆流而上,毅然決然的請立張敖之子為趙王,那劉弘氣急敗壞之余,免不得要為田叔的忠義感到欽佩。
但田叔卻繞開張敖之子這個直系‘主子’不顧,只言尊立太后,當真是完全出于對張敖的忠義之心?
如果真是那樣,田叔也不至于拉上兩位當朝九卿,一位食邑五千戶以上的勛貴,以及一位遠在關東,且將來必將步入廟堂的地方郡守——申屠嘉,聯名上奏了!
現實就是:能在政壇活過二十秒的,絕對不可能是什么徹頭徹尾的‘好人’!
對于請求復封張敖一系為趙王可能帶來的政治弊端,田叔心中只怕是了若指掌;而尊立太后所能帶來的政治利益,田叔亦同樣心知肚明。
而在兩者之間,田叔最終選擇了政治利益更大的選項;這樣的人,能是什么‘為了忠義舍棄生命’的人?
若果真如此,那早在當年追隨張敖入長安之時,田叔就應該自裁在廷尉衙門之外!
實際狀況卻是田叔只為張敖一脈爭取到了‘復封為宣平侯’的待遇,反倒是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劉弘朝思暮想的‘尊立太后’一事之上。
對于這樣的人,劉弘表示···
有多少給爺們兒來多少!
什么俠肝義膽,什么義薄云天,都不是官僚所應該具備的;作為封建時代的佐政大臣,劉弘只需要臣子能擁有足夠的政治智慧,以整個天下為角度看待問題,從而做出理性的判斷。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有望成為一個‘為國為民’的政治家,而非為了一己私利,將江山社稷棄之不顧的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