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得一提的是,在少府,對于一個新東西能否做出,是有兩個不同的字形容的。
‘作’,指的是按照圖紙,復制出一個樣品來;而‘造’,指的是能否批量生產。
道理再淺顯不過——劉弘不可能需要一個制造困難,價值連城的石墨,然后讓全天下的人排隊磨面!
果不其然,監令也同田叔一樣,做出了一個極其扭曲的困惑表情,但沒等田叔解釋,就大概看出了‘圖紙’上的東西。
就見監令面色疑惑地一拜:“此圖所畫,當乃錢狀巨石者二,上下壘砌,以畜為力轉之?”
見劉弘點點頭,那監令便稍一拜:“若陛下有令,此物之造,當非為難事;然如此之物,不知陛下作何之用?”
就見劉弘面色一喜,露出一絲‘終于碰到懂行的了’的表情,略有些急迫道:“作米糧碾末之用!”
聞言,那監令卻是流露出一個詭異的面色,孤疑著從懷中取出一塊麻布,略有些失禮的遞向劉弘:“陛下所言者,可為此物?”
對于監令的失禮,正沉寂在興奮之中的劉弘幾乎沒有察覺,只讓王忠趕快將麻布拿上來。
等那張粗糙的麻布被王忠攤開,放在面前的御案之上,劉弘便猛然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的看著麻布上的圖案。
即便是在粗糙的麻布之上,那黑色線條所購了出的圖案卻也格外清晰:圓柱形的石盤,上下連同的凹槽。
劉弘甚至看見在實盤之上,有幾條極為規則的線條,作為磨盤上的凹槽磨齒!
“此何物?!!”
見劉弘如此激動的發問,那監令面色古怪的看了身旁的田叔一眼,似乎是在說:少府大人,居然也不認得此物?
放下困惑,監令便對劉弘稍一拜:“啟稟陛下,此物名曰:硙(wèi);乃戰國之時,墨家之匠所造,用以谷物去殼。”
“陛下言欲碾谷為粉,臣便想起此物,似與陛下所求略同?”
監令的話,卻大半沒有被劉弘聽進去——此時的劉弘,正愛不釋手的觀察著眼前,畫在粗麻布之上的硙。
“墨家的人,居然早在戰國之時,就已經造出石磨了嗎···”
硙是什么,劉弘不知道;但光從眼前的‘圖紙’,以及監令的描述來看,這絕對就是最原始的石磨!
只不過,相較于以‘碾麥粒成粉’的石磨,以去殼為目的的硙,其磨齒稍大了些,還無法完成碾谷為粉的工作。
但能不能是一回事,有沒有,就又是一回事了!
硙既然存在,那就意味著其造價不會太高——墨家造出來的東西,只要是給百姓用的,都不會太難制造。
且硙既然早已有之,那對于石磨的出現,百姓也不會有太多的不適應——升級版的硙嘛~誰還沒見過了?
甚至于,如果少府有足夠量的硙,那就不需要再去花費心思,趕在開春冬小麥收獲之前,新造一批石磨出來;只需要在硙本有的磨齒上,在多刻幾道更精細的磨齒,硙就將升級為石磨!
“此物,今少府存有幾何?”
聞言,那監令的面色更詫異了。
“凡舂米之所,皆有硙以作谷米脫殼之用。”
聽到這里,劉弘才放下最后的一絲擔憂。
——明年,漢室大部分百姓,起碼關中百姓,就能吃上面食!
而面食的營養含量,尤其是淀粉等單糖的含量,可以極大地滿足百姓的營養需求。
一個成年男子,一個月要消耗二石粟米,算下來就是六十千克。
一天兩頓飯,就等于說:每頓飯,成年男子都要吃一千克粟米!
而有了面粉之后,情況就不一樣了——面食超高的淀粉含量,將使得百姓不再需要瘋狂食用營養極低的粟米,來尋求‘飽腹’的感覺。
“未知監令名諱?”
見劉弘絲毫不因方才,自己才做過自我介紹而感到尷尬,監令也只好再一拜。
“冶戟監令臣楊毅,謹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