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鄉尉和亭長都是無秩,只是鄉尉比亭長稍高半級,能管十個亭長而已。
既然‘尉’都是無秩,那作為副手的尉史,自然也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了。
——頂天了去,尉史的級別也不會比亭長高。
從那個雁門尉史被軍臣捕獲的過程也可以看出:尉史,有些時候也可能會補充亭長的空缺,承擔起‘保衛一亭’的職責。
可就是這么一個和劉邦的起點(秦泗水亭長)平級,芝麻大點的小官,卻在被匈奴單于軍臣嚴刑逼供后,將漢室整個馬邑之謀的安排,都一股腦擺在了軍臣面前!
軍臣得知武帝豬爺對自己的人頭這么感興趣,那自然是嚇得趕緊調頭,原路返回,一路狂奔回了草原。
至此,留名青史的馬邑之謀胎死腹中,匈奴單于攣鞮軍臣逃出生天。
馬邑之謀過去三年后,匈奴大軍卷土重來,車騎將軍衛青一戰成名,漢匈全面戰爭拉開序幕。
這一次失敗的‘經驗’,就足以道明任何一場誘殲戰的首要關鍵。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起碼不能多到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把整個朝堂廟算都倒背如流的地步。
這一層面的考慮,再加上保密工作的考量,可以說:漢室對此次馬邑戰役提前布局一事,最好不要讓大河以北的任何一個人知道!
最起碼,秩二千石以下、官郡守以下的人,最好是連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要發覺。
只有這樣,才能讓匈奴人感覺不到異常,從而按照漢室在戰前的推演,順利從武州塞跨過,跳進漢室為匈奴先鋒量身定做的包圍圈。
而這樣一來,在最開始堅守武州塞,給身后的馬邑燃煙示警的關卒,便成了毋庸置疑的犧牲品。
很無情,很冰冷,但很無奈——這,就是戰爭的殘酷。
有些人可能會死,有些人肯定會死,但為了來之不易的勝利,即便明知是死,這些人也必須一往無前,恪守自己的使命和職責。
在后世為大多數人所不恥的‘仁不掌財、慈不掌兵’,也正是這個道理。
而現在,對漢室的提前準備毫不知情,為了心中的信念而留守武州塞的七位關卒,要為自己肩上的職責,做出最后一件事。
“欒季、李忡、何不識、魏盎!”
一聲嚴厲的呼號,頓時引得四位軍卒背桿一挺。
“在!”
“汝四人分駐關墻,望北以探;但有胡騎之影,即刻報于烽燧!”
“謹記,萬莫探頭,藏于墻垛之后,不可叫箭矢啄了去!”
按部就班的下達著命令,楊余不忘補充一句:“每隔片刻,往身旁兩側都悄悄,若同袍倒地,亦報烽燧。”
雖然武州塞先前的人員配備少得可憐,但如果光是應付觀察敵情的人,五十人綽綽有余。
因為整座武州塞,實則就是在兩座山丘之間的逕口處,用黃土夯實而成的一段百丈關墻,外加一處關樓、一處烽火臺。
關墻不高,大部分墻段高不過一丈余,算上本就比前后稍高一些的地形,也就是幾丈的高度。
再者,武州塞雖然位于兩丘之間的逕口處,但關塞兩側的山丘并不十分陡峭,斜度幾乎不超過二十度。
如果匈奴部隊人數不多,或不著急南下,完全可以從武州塞以東的山丘上緩緩通過,前往平城的方向。
塞西則不通——在武州塞西盡頭處,有一處數十丈高的斷崖,崖下的道路望南走二里便是絕路。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武州塞存在的意義,也從來不是將敵人擋在塞外。
——一處并不陡峭的山丘逕口,一面丈余高的土墻,根本不足以抵擋大規模的騎兵集群。
武州塞存在的意義,實際上僅局限于:用這面關墻逼來犯之敵,在‘從武州塞以東的山丘慢慢通過,前往平城防線’以及‘攻下武州塞,而后從塞下那道狹小的關門徐徐通過’之間做出抉擇。
說白了,就是用物理方法減緩、拖延匈奴人通過這段區域,抵達雁門郡腹地的腳步。
既然都要拖延了,那自然也要順帶提前得知消息。
這樣一來,武州塞的存在意義就十分簡單了。
——觀察塞北的狀況,看到敵人的蹤影就立刻點燃狼煙,而后撤退!
再加上平常事日和馬邑、善無互通消息,并派巡邏隊到塞外查看狀況,五十人的關卒足夠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