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唐代詩人張繼的這首《楓橋夜泊》,看起來滿滿的景物,實則通篇二十八個字,字字含‘愁’。”
“昔日讀到這首詩,總是覺得張繼能對江南美景視而不見,反而把自己的愁緒充斥在這天地之間,是每一個憂國憂民的讀書人應有之情,即便是小生到此也必然能發出這樣的感嘆。”
“唉!誰曾想,大家同樣都是半夜睡不著覺,人家前輩能做出名垂千古的詩句來,我就只能聽著蟲鳴數星星?”
小船上,年輕的書生把背簍放在一旁,頭枕著胳膊躺在船頭,一直對著艄公大發感嘆。
艄公苦笑著連連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呀,讀了點書就喜歡附庸風雅,好端端的白天不看,偏偏要出三倍的價錢半夜出沒在這水面。
半夜呀,出了滿天的星星,還有什么好看的,值當費三倍的船錢?
不過,自己該勸的也勸了,小書生不聽,那就怪不得人了,這三倍的船錢即便他不掙,也會有別人來掙的。
“艄公!你說咱們這半夜來到這野外,會不會遇到歹人什么的?我身上的錢可都給你了,如今就剩幾本破書了,若是有人來打劫,你今天的辛苦錢可就保不住了!”
“呸呸呸!我說這位小先生呀,可不能胡亂說話,雖說現在天下還算太平,可歹人到什么時候都不會絕哩。”
“哦?這里果真還有歹人?艄公莫不是嚇唬我、想讓我回去?”
艄公沒好氣的道:“你這小先生,人不大心思倒不少,誰樂意嚇唬你來著!我跟你說,昨天我還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出沒在這蘇州城外哩!”
書生道:“一兩個人不打緊,咱們可以跑!”
“誰說是一兩個人哩,至少有上百個!”
那艄公面帶驚悚地說道:“其中兩個我還認識,原來是禁軍中的軍官,后來被趙官家趕了出來,每日在家鄉無所事事,只喜歡結交歹人……我看吶,那百十號人可不像什么好人……”
書生耳朵一動,向旁邊蘆葦叢中看了看,回過頭來繼續道:“聽說趙官家把那些混吃等死的官員和軍士全都攆回了老家,還讓當地官府監視著不惹霍亂,怕是那兩人就是因此被趕回來的。不過,吳縣的縣令怎么就不管呢?難道就看這滋生禍端?”
老艄公搖了搖頭:“小先生啊,我也就看四下里無人,你雖不面善,但又不像是歹人才跟你說了這么多,再往下我可萬萬不敢再說了,您也就甭問了!”
“怕是那縣令也不干凈……真沒想到,我大宋官場、富商清洗了兩輪,也沒給這江南魚米之鄉換來太平,被小人橫行……”
書生話還沒說完,冷不丁蘆葦叢嘩嘩聲大響,從里面傳出個聲音來打斷了他。
“狗娘養的,你放屁!爺爺做到軍官沒有花錢?托了多少關系?分明是朝廷不仁,怎么怪我們?給我抓住他們,我要挖出他們的心,看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竟然為那該死的朝廷說話!”
這突兀的變化嚇壞了艄公和書生,那艄公連叫苦也,連忙撐起小船,但眼見得五六個黑影已經到了小船近前。
這時,那書生拎起了書簍,往前方一拎,把那幾人的腳步緩了緩;隨后又跳下船,回身一腳把小船蹬出老遠,進了深水區。
也不知他這看似文弱的身板,怎么爆發出如此大的力道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艄公快走!你們幾個毛賊,是小生罵的你們,不要連累了無辜。”
星光下,幾個漢子一指書生:“那就把你剁碎了喂狗!不然照你這長法,早晚成為朝廷的鷹犬!”
七手八腳把書生摁住了,書簍也被扔進了水里。
“苦也!苦也!”
老艄公在船上捶足頓胸,兩眼落下淚來。書生被這伙人抓走,焉能還有命在。
可自己也沒辦法啊,這群兇神惡煞向來不講道理的。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幾個大漢又一指艄公:“不能放走了他!我們的的行蹤不能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