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軟臥車廂,又要欠下一筆巨款。何芷欲哭無淚,這筆帳什么時候才能還得清啊……
火車到達花墟鎮天已經擦黑了。望著遠去轟鳴的列車,何芷覺得心里堵得慌,好不容易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竟然鬧了個大烏龍!
回家該怎么圓謊呢?
何芷站在鎮口猶豫很久,眼見天色越來越黑,抓緊包袱朝離鎮十里地的雙橋村跑去。
何芷的奶奶住在雙橋村,此刻老太太正在灶臺蒸窩窩。煙火不時竄出黑煙,嗆得老太太直咳嗽。
“奶奶!”
何芷進門就撲進奶奶懷里,老太太急忙推開她。
“哎哎,我身上臟唷,你怎么跑來了,你媽知道不?”
“我沒告訴她。”
何芷像塊粘人的膏藥,奶奶推開她,她又挽住奶奶的胳膊。老太太緊忙把最后一個窩窩捏好貼在鍋里,蓋上彬木鍋蓋,直起身拉住孫女的手。
“你媽要是知道你又往我這跑,肯定要罵你喲。”
老太太不知是被煙熏的,還是觸動了心口那道永遠也無法愈合的瘡疤,說這話時,竟然落了淚。
何芷從那個一直背著的包袱里,掏出一條花手絹給奶奶抹淚,無意中瞥到那件被她疊的整整齊齊的白襯衫,嘆了一口氣。
上輩子奶奶對她最好,可惜她卻沒有孝敬奶奶一天。一直被母親逼著掙錢養家,繼父的兒女都早早娶妻生子,嫁人成名。只有她一直到二十九歲還在為家里拼命掙錢,熬壞了眼睛,熬粗了雙手,也熬成一個老姑娘,可這一切的一切,都沒能滿足母親那無止境的索取……
“罵就罵吧,反正我也習慣了。今晚我跟奶奶睡,她想罵也罵不著。”
“行,好,好啊,我就盼著你來我能熱鬧一下。快去洗手,一會就能吃飯了。”
望著小孫女的背影,老太太偷偷抹淚。
她最喜歡小兒子,小兒子卻早早離她而去。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打擊她這輩子都難以擺脫傷痛。
當年她一個寡婦,獨自撫養兩個兒子長大,那種苦和累,那種寂寞和無助,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所以小兒媳婦在兒子去世后的第二年就改嫁,她沒有一句埋怨,還把以前兒子最喜歡的樟木箱子送給媳婦做陪嫁。可是兒媳婦再嫁人,就不是她家人了,她想看一眼小孫女都難。
“奶奶,您干嘛一個人守在這里呀,您晚上一個人不害怕嗎?”
“我一把老骨頭有什么可怕的喲!”
老太太蹲在地上拉風箱,呼嘎呼嘎的風箱聲讓她心情平靜了些。
“星星啊,你那個姐姐的病好點沒?上次我托人給你媽送了香灰去,那香灰可靈了,是后院姨婆親**的藥香,包治百病。”
何芷怔了一下,重生后的記憶經常斷片,就像今天鬧這么一出大烏龍,她想不起來奶奶給程月月送過藥香灰。
如果世上真有包治百病的香灰,她爸爸還會死嗎?奶奶也真是老糊涂了,好心幫助過去的兒媳婦,人家未見得領情。
何芷上輩子已經受夠了母親的無理取鬧,這輩子她再也不想做溫馴的小綿羊了,她,一定要掌控自己的命運,不會再為繼父一家犧牲,更不會再為了同母異父的弟弟操心!
老太太一邊拉風箱一邊咳嗽,何芷站在她身后給她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