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的監牢里,暗無天日。
除了必要的就寢休息,皇甫嵩的撰寫工作幾乎一刻也沒停過。
多日未見,他的臉色更顯憔悴,蓬散的頭發間添了不少白發,以往明亮的眼神此刻也變得尤為渾濁,失了往日生機。
鎖住牢門的鐵鏈嘩啦啦的響起。
牢門打開,廷尉左監站在門口,目光探了進去,看向這個曾名震四海的漢帝國名將,語氣里沒有任何情感波動,仿佛是在陳述一件再也普通不過的尋常小事:“皇甫嵩,你自由了。”
跪坐在地上的皇甫嵩身軀陡然僵住,手中筆桿‘啪’的一聲,因用力過度而折斷。
此番進來,他沒想著能夠再活著出去。
董卓是什么樣的人,皇甫嵩再也清楚不過,寧殺勿縱的脾性,天子說廢就廢,百官在董卓眼中,甚至連草芥不如。
而如今,董卓居然下令無罪釋放。
皇甫嵩如何也想不明白。
走出廷尉大獄,陽光落在身上。
恍然間,皇甫嵩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廷尉大獄,悠長嘆了口氣,心中感慨何止萬千。
隨后,他邁開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中,兒子皇甫堅壽在得知父親下獄之后,從外地急忙趕回。
他去求過董卓,無果之后,又四處奔走,拜見了長安城里的各處權貴,請他們幫忙搭救父親,結果卻也同樣的功敗垂成。
就在皇甫堅壽準備走最后一條路的時候,父親回來了!
他急忙跑出府去。
站在府門外的父親,與上次拜別后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再無往日威嚴,白發蒼蒼,容顏憔悴。
皇甫堅壽淚流兩行。
“父親遭此大罪,兒之過也!”
“此事與你無干,你能回來,為父很是高興。”
父子兩許久不見,如今闊別重逢,皇甫嵩眼中多了許多欣慰。
在牢獄里的這些天,他想過很多,此生若是能再相見,他絕不會再逼兒子從軍入伍,做他自個兒喜歡的事情便好。
隨后,在兒子的攙扶下,皇甫嵩回到府邸。
“父親如何脫的困?”
落坐之后,皇甫堅壽對此感到好奇。
皇甫嵩瞧兒子臉色狐疑,他也跟著納悶兒起來:“這不是你的主意么?”
在此之前,皇甫嵩一直以為是兒子找的人情。
別看他在疆場上叱咤風云,但要論官場上的人際關系,說句實話,屬實不咋。
不是兒子,還能是誰?
皇甫嵩一時間想不到更為合適的人選。
至于曾經來監牢探視過自己的夏侯安,這個名字只在皇甫嵩的腦子里閃過瞬間,隨后便消失不見。
在皇甫嵩看來,夏侯安只是個小小的羽林郎,根本不具備和董卓對話的資格。
難道說,是董卓忽然良心發現?
皇甫嵩搖了搖頭,這更不可能。
于是,他命兒子出去打探消息。
若真是承了別人的情,那一定是要還的。
約莫晌午時分,皇甫堅壽便將消息帶回。
“父親,孩兒在多番打探之后,得知今日散朝時,越騎校尉伍孚孤身行刺董卓。是一個名為‘夏侯安’的羽林郎,替太師擋了一刀,也是他求太師放過父親……”
皇甫堅壽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如實稟報。
至于夏侯安是誰,皇甫堅壽沒聽說過,只將他當成是忠于父親的門下故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