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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六不行了,血流不止,力氣正從身體里急速流失,甚至連抱著馬脖子的力量都沒了,只能任由戰馬馱著他慢慢走,眼皮越來越沉重,視線越來越模糊,他不甘心,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袍澤的身影,想看到他們突圍而去的背影。
幾個突厥控弦從他身邊飛馳而去,視若無睹,一個沒有絲毫威脅的將死之人,自詡為草原勇士的他們是不屑于補上一刀的,看著敵人鮮血流盡而死亦是一件快事。
前方,阿魁和禿發拼命保護安先生的左右兩側,全身上下多處受創,鮮血染紅了袍服,而安先生的箭已經射完,現在正拿著長矛居中突進,與阿魁、禿發構成一個鋒矢戰陣。此陣攻強守弱,后背大開,若攻擊受阻,不堪設想,但現在唯有拼命,突厥人的目的已經變了,不求活捉只求全殲,這種絕境下只有殺出包圍,殺進白道,方有一線生機,否則必死無疑。
山六祈求上天眷顧,保佑兄弟們殺出去,但事違人愿,他這里祈禱還沒完,那里阿魁便中箭了,手臂中箭,單手執矛,而且還是左手執矛,戰斗力銳減,下一刻就有可能被敵人斬落馬下。阿魁這邊陷入危局,安先生的左翼頓時險象環生,眨眼間安先生便中了一矛一箭,雖然傷勢不重,但直接影響了攻擊力,突進之勢頓挫,鋒矢戰陣岌岌可危,于是更多敵人圍了上來,更多武器加入攻擊,形勢驟然惡化,禿發隨即支撐不住,接連受創,危在旦夕。
山六痛入骨髓,身體痛,心更痛,功虧一簣,這趟任務最終還是難逃全軍覆沒之厄運。
一滴淚水悄然涌出眼眶,滾落在鮮紅血泊中。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嗚嗚……”報警的角號聲突然響起,低沉悠長之音在空曠荒野里層層回蕩,急切緊張的氣氛隨之迅速蔓延開來。
“撤!撤!撤!”遠處有敵控弦聲嘶力竭地叫喊,喊聲中清晰傳來他的震驚和恐懼。
援兵來了!悲痛絕望中的山六精神陡振,幾近枯竭的身體里陡然生出少許力量,模糊的視線也在這一刻驟然清晰。
看到了,他看到了敵人的驚慌,看到南邊有兩個敵控弦正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打馬回撤,看到近處有五個敵控弦停止了對安先生和阿魁、禿發的圍攻,匆忙調轉馬頭向南疾馳而去。
接著,山六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匹馬,一匹他非常熟悉的棗紅色的馱馬,這匹馬運載武器,覆蓋在馬背上的厚厚牛皮褡里尚有兩口陌刀、十口橫刀、五具一石角弓、一具一石四角弓以及十幾袋箭矢。這些武器由他保管,今天早上醒來他還清點了一次,這是保命的重兵,不容有失。然而棋差一著,敵虜搶先趕到武川設伏,己方猝不及防,倉促應戰,根本來不及分發剩下的這些武器,甚至連運載這些武器的馱馬都丟棄了。事實上敵眾我寡之下,這些武器能夠發揮的作用極其有限,根本改變不了戰局的發展,好在南邊派出了接應隊伍,關鍵時刻援兵降臨,這肯定可以改變全軍覆沒的命運。
就在山六激動之刻,異變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