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與安先生顯然相識,看上去較為熟絡,兩人互致問候后,李靖看他傷勢嚴重卻無性命之憂,遂放下心來,當即命令衛士們扎一個簡易帳篷,由劉武周帶十個衛士于帳篷三十步外警戒,任何人不得接近。
帳篷內只有李靖和安先生。
“子墨,形勢如何?”李靖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藥師兄,形勢險惡,代北危矣。”安先生搖頭嘆道,“始畢可汗已親率五萬控弦南下入侵,數日后便可翻越白道,殺進代北。”
李靖神色平靜,并無吃驚之色,似早有預料,稍事沉吟后,問道,“還有幾日?”
“最多不過十日。”安先生回道,“某暴露后,史蜀胡悉為防消息泄露,親自帶百名附離千里追殺,最終功虧一簣,此事必促使突厥人加快行軍速度,由此推測,留給代北的時間或許更少。”
李靖眉頭緊鎖,沉思稍許,問道,“南下入侵是大事,突厥人如何做到密不透風?你出入牙帳中樞,接觸機要,此等大事竟然連你都瞞過,不可思議。”
“瞞天過海而已。”安先生搖頭嘆道,“去年秋天,牙帳召集諸種部落進行一年一度的大演練,當時考慮到今年初可汗要親赴東都覲見圣主,牙帳擔心東都突然發難扣留可汗,為未雨綢繆,于是召集了二十萬控弦齊聚磧口以炫耀武力。大演練結束后,有十萬控弦立即返回了各自部落,另有十萬控弦南下磧南,秘密進駐狼山、陰山和北原三大牙旗,陳兵邊境,威脅中土。二月中旬,可汗由東都返回,并未直接回轉牙帳,而是以巡視為名,滯留于磧南。本月初三,可汗突然宣布攻打代北,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可汗早有預謀,之前種種都是障眼之法,瞞天過海,蓄意欺瞞牙帳上下和大漠諸種部落。”
李靖微微點頭,撫須說道,“如此說來,年初阿史那咄吉世親赴東都覲見圣主,應是打探我中土虛實,一旦確定形勢對大漠有利后,便下定決心入侵中土。”
“東都肯定有叛逆向突厥人通風報信。”安先生冷笑道,“否則給咄吉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南下攻打代北,悍然挑起南北大戰。”
李靖面無表情地搖搖手,“茲事重大,關系到代北安危,進關后我們再仔細商談。現在,某想知道的是,雁飛南是何許人也?”
“雁飛南是雁隊正的侄兒。”安先生既然向雁青流做出了承諾,當然也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這邊李靖一開始追問,他那里就從容回答,把之前他和雁青流商量好的說辭娓娓道來。
“有這么巧的事?”李靖皺著眉,捻須沉吟,將信將疑。
“某就知道這么多。”安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雁隊正臨終前擔心侄兒進不了關,特意將其托付于某,而以雁隊正對中土的忠誠,雁飛南的身份絕無問題。”說到這里,安先生反問道,“藥師兄,雁飛南一介無名之輩,值得你如此關注?”
“剛才尉遲恭說,他的命是雁飛南救的,而你剛才也說了,你的命也是雁飛南救的。”李靖神情平淡,慢條斯理地說道,“但追殺你們的是突厥附離,是牙帳的侍衛之士,是金狼衛和拓羯衛,是驍勇善戰的大漠精騎,是在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絕對劣勢下,雁飛南把你們從敵圍中救了出來,可想而知他的戰力之強悍。如此強悍人物,又豈能是籍籍無名之輩?”
安先生忍不住了,當即質問,“難道藥師兄知道雁飛南是何許人也?”
李靖看了一眼安先生,意味深長。
安先生心頭一沉,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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