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自留地忙活的社員聽見動靜抬起頭,瞧見田埂上的魏嵐和顧阿婆,一個個相互對視,小聲議論。
“嘿喲,你這孤陋寡聞的,人家顧朝都去大城市見丈人、丈母娘了,今兒才回來呢!那小子怕是一早就打上人家魏知青的主意。”
李敘悶頭在菜地切溝,聽見附近田里的漢子們的打岔嘮嗑,他動作頓了一瞬,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開,提起鐵鍬繼續忙活。
那些人說的并不無道理。
顧朝要真是心思單純耿直,魏嵐怎么偏就住進他們家里了?
又怎么住進去之后,都沒見著人出來晃悠?
這怕不是防著他們的。
越想越是這個理兒,李敘狠吐出一口氣,溝也切不下去了,扭頭看了一眼田埂方向,抿抿唇,扛起鐵鍬就往那邊去。
“李敘,李敘!”
“啊?”
李敘剛走出去幾步,身后就有人叫,轉過頭一看,是李建黨。
“啥事兒?”
李建黨站在田頭招手,扯著嗓子喊,“大隊長喊開會,你去的時候順帶好一聲栓子,我這也去喊別人去了!”
李建黨說完,又沖顧阿婆那邊喊,“顧阿婆,顧朝人擱哪兒呢?大隊長找他人開會!”
留戀看了一眼顧家自留地里跑跑跳跳的姑娘,李敘眉頭打結,轉身往大隊的方向走去。
顧朝去了別山,這個肯定是不能說的。
顧阿婆就跟李建黨說顧朝去了鎮里,給供銷社送雞蛋。
社員們家里都養了三只雞,雞蛋舍不得吃,每攢十天半個月的。就送去供銷社換點錢,或者針線布頭補給家用。
李建黨親娘張紅梅就是這樣,所以并沒有懷疑。
顧朝人不在,這時候也不能去鎮里把人找回來,只好先記下來,一會兒跟大隊長回報一聲。
打定主意,李建黨火急火燎的往后山那片地去喊人。
顧阿婆瞇著眼睛看李建黨走遠,“興師動眾的,別是什么大事……朝哥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別給耽誤了。”
自留地種的那一塊小油菜嫩白的桿兒,墨綠的葉,綠油油的長勢喜人。
經了霜雪,小油菜味道中多了清甜,魏嵐很喜歡吃。
她一邊掐菜葉,一邊解釋,“年前大隊長不是說葵子地要選年輕壯勞力嗎?馬上就要動工,這次開會怕就是這事兒。”
見顧阿婆臉上憂慮神色不減,魏嵐再接再厲道:“阿婆,不管最后商議出什么結果,大隊長肯定都會跟朝哥說的,你就放寬心吧!”
她已經掐好一大把菜葉,眼看足夠今晚吃的,魏嵐就此收手,拿了籃子里的尖嘴鋤開始忙活。
顧家的自留地巴掌大小,被顧阿婆劃成好幾塊,雜七雜八都種了一些。
蘿卜是去年入秋種的,就那么一小塊,吃一個小一個,如今只剩兩個長了花心的老蘿卜,那個是留著做種的。
而蘿卜地空出來,魏嵐正用尖嘴鋤扒拉土疙瘩的地方,正好可以種新一季的蔬菜。
顧阿婆本來憂心忡忡,一見魏嵐胡亂扒土的架勢,沒松土不說,挖起來的幾鋤頭土灌了大半到鞋子里,偏魏嵐不自知,還在埋頭苦干。
“哎!哎!”顧阿婆趕忙把鋤頭接過來,推搡魏嵐去一邊,“瞎折騰,這哪兒用得著你?去那邊等著。”
種子不多,半刻鐘就能捯飭完的事兒。
魏嵐看看自己粘了土塊的鞋,后知后覺明白過來自己干了蠢事。
前陣子下過雪,大太陽曬了好幾天才徹底融化,如今地面泥土仍然濕潤,那些灌進鞋里的土塊一開始踩著有些硌腳,適應那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后,就好像面團被壓平了一樣,沒有感覺了。
魏嵐到菜園子旁邊坐下,脫了鞋子一看。
果然!
土塊踩成薄片裝,牢牢粘在鞋底,白色的襪子地下,暈出一個個大小相似的黃色色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