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嵐沖他腳邊揚揚眉,癟嘴沒好氣道:“鞋子濕了沒感覺到?”
顧朝低頭,半新的布鞋果然打了透濕,周邊土地都還有一大灘水跡呢。
應該是剛才走神的時候不小心倒上去的,他竟然真的半點沒有感覺到。
“不礙事。你剛才有說什么嗎?”
顧朝看了一眼,視線重新落回魏嵐身上。
魏嵐抿唇,“我說,那孩子命苦,現在一個人也怪可憐的,你總托人家辦事,要能照拂一點就多照拂一點吧。”
顧朝點頭,若有似無“嗯”了一聲。
魏嵐滿意他的反應,一邊眼神示意他把簾子托高提點,一邊提著水壺往上澆水,嘴里絮絮叨叨:“你讓他幫忙寄東西過來,總得寄信寄錢過去吧?這兩天看看能不能失落出來一些特產一起寄過去,總是個心意。”
小姑娘明明自己也才沒多大,卻總是為其他人考慮。
一個處境不太好的孩子,魏嵐能想到的就是,謝驚鴻生活經濟稀薄,一天三頓吃的可能就是粗面、雜糧窩窩頭這種了。
那么,就要參考著實用的來。
當然,直接送糧是不可能的。
關照是有意關照的,就怕謝驚鴻會誤以為是“可憐”,那就直接變了一層意思。
“家里辣椒醬還有半壇子,明天等你帶回罐頭瓶兒,裝一瓶一起寄給他。”
謝驚鴻的身世,顧朝確實沒說假話,但謝驚鴻現如今的身份,人家手里頭有錢、有人,未必稀罕這些。
顧朝嘆了一口氣,不想魏嵐的好心被踐踏,于是迂回著說道,“囡囡,那半壇辣椒醬,我一個人都還不夠吃,你給了他,我怎么辦?”
魏嵐直接白了顧朝一眼,“馬上月中地里的辣椒要開花,月底就能收一批上來,家里那半壇辣椒醬你就是天天吃一大勺也能吃到下個月去。”
顧朝現在怎么著也是個萬元戶了,還在因為一罐辣椒醬計較,魏嵐說他小氣也不是,說他會過日子也不是,最后只能歸功于顧朝那張嘴了。
畢竟,顧朝愛吃辣,是顧家幾個人有目共睹的事實。
顧朝被魏嵐懟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囡囡,這件事……”斟酌再三,顧朝還是想找機會把這事兒迂回一下。
然而,魏嵐卻并不給他機會,徑直念叨著自己的安排:
“家里的花生也還有大半袋,在不吃完口感也要差了,分出來一半一起寄過去吧?”
“啊,對了!你明天去鎮里的時候,帶著軍用水壺去,再打一些羊奶回來,到時候我做點羊奶卷一起寄過去吧!”
羊奶卷雖說是細糧,但是羊奶便宜,又是發酵、膨脹物,除了會多費一點功夫以外,并花不了多少錢。
顧朝半天不說話,魏嵐轉過頭來,沖他俏皮眨眨眼,“往后天氣越來越熱,大食堂那邊再忙起來,家里這小烤爐就不好再弄了,這回羊奶可以打多一些,讓孩子們吃個夠。”
魏嵐滿心滿眼的為大家考慮,顧朝不好再抹了她的心意,點點頭答應,心里思索,回頭在心里多寫上兩句,但愿謝驚鴻會嘗嘗吧。
顧朝想法剛落定,卻不料等到寫信的那天又出現了小意外。
竹影婆娑搖曳,顧朝后背挺直坐在椅子上,修長大手握著鋼筆,才在信紙上寫下謝驚鴻同志幾個字,剛洗完頭、頭發半干披散于肩的魏嵐走了進來。
顧朝下意識捂住信紙躲閃了一下。
魏嵐從柜子里抽出干毛巾墊在后肩,本也把這事兒當回事,見顧朝鬼祟動作,心里不覺警惕起來。
“你在偷藏了什么?”
“沒藏。”
“那你給我看看!”魏嵐烏黑彎眉高揚,盛氣凌人伸手要搶,顧朝趕緊捂住信紙轉到一邊。
撲了個空,魏嵐整個人倏地敏感起來,“還說沒有!”
她臉色漲紅,彎眉緊鎖,殷紅唇瓣微微撅起嘴角下耷,很明顯處在暴怒邊緣。
顧朝當下認慫,告饒的把手挪開,讓她看被他壓著的信紙。
書信以“謝驚鴻同志”五個字為開頭,一副老干部的官方口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