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光陰逝去,曾經是否真的悔恨于此,已經不重要了,再濃烈的情緒都有在光陰之中淺淡的可能,四萬年的時間告訴了元道老真人一個或許并不滿意的答案,但他至少已經將結果握在了手中。
那個可能開辟的新道,可能掙脫仙經藩籬的希望。
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
一旁,柳元正仍舊帶著淺淡的笑意,翻手間靈光兜轉,青玉狼毫符筆的虛影一閃而逝,寶器天地洞開,一枚又一枚的玉簡落在了道人的身前。
無形無質的道火在其中升騰,只閃瞬間,那一枚枚間合虛實的玉簡便在烈焰的煅燒之中化作了一部又一部厚重的道書。
這是諸禪入玄所需的玄門修法,直指紫府境界的通衢法門。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如今我也成了贈法之人,是紫府境界的開辟者,是諸禪虛君之道的無形道主,一如師兄昔年一般,今日將法門賜下,似是饋贈,或許許多年過去之后,反而要成為他們修行路上的迷障,諸禪天驕道心上的藩籬,彼時,又不知幾多人在感念,幾多人在悔恨”
緩緩地將手抬起,元道老真人以法力將這一部又一部厚重的道書接引至自己的面前,而后手腕一抖,一道靈光將之包裹著,飛向前山主峰的方向。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一定會有感念的,也一定會有悔恨的,但這樣又如何呢不去引諸禪入玄了么不去做這樣的無上功業了么許多事情真的說不清楚啊,沒有善惡對錯之別,誠如陰陽裂混沌而成萬象,這樣的紛紛雜雜,滾滾紅塵濁世,難道甚么事情都能夠用黑白分別來印證么倘若如此,又何有謬誤存身之地吶”
輕聲的感嘆著,老真人像是在說給柳元正,又像是在說給自己。
短暫的沉默之中,老道偏頭看向柳元正。
“沒有入玄法會了,時間上已經來不及是一回事兒,此時間若是再行此等煊赫之事,你我無礙,怕是要將諸禪擺在風頭浪尖上”
聞言,柳元正果斷的點了點頭。
“我曉得,人生在世,也不缺這么一場法會了,些許煊赫若浮塵,于我又有何益呢,將這些道書送到他們的手中,將事情落在實處,將那些無形之中凝聚而來的氣運之力再多些,才是正事,其他的也不重要了,歸根究底不再是一宗道子了。”
說著,柳元正再度笑了起來,清澈的眼眸中倒映著漫天的風雪,倒映著天穹的晦暗,仿佛也因之多了些滄桑意味。
道人眺望著西域的方向,繼續問道。
“原本說定的西行劫運呢只怕因為彼輩的事情,反而不好做了罷”
元道老真人平靜的點了點頭。
“是啊,不好做了,但也沒有做得必要了,畢竟,不是咱們迫切的想要殺入西域,對于吾等而言,一個沉心于大乘佛法的大日如來或許是最好的,但需要看到如來出手的是劍祖,只是需要如來出手,至于劫運是誰引動的,對他而言并沒有那么重要。”
“那因果呢昔年如來受劍而宣大乘佛法,今日劍祖又要見如來出手而印證自身新道,這其中的因果,也不重要了么”
聞言,老真人短暫的沉默了片刻,笑意之中多了些苦澀。
“元易,你到底未曾老朽,說是歷經了許多,可仍舊在長生道途上不斷的奮進,一息更勝一息,你無法想象,當抵至某種極限,再也無法存進之后的絕望,那長久的光陰里,你仍舊有許多事情可以做,但前路的門扉緊閉,莫說一步,半步都無法邁出。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狼狽的掙扎,仿佛要被淹沒在歲月之中,溺斃在這滾滾塵世里,徒勞,甚么都是徒勞這樣的時間,老夫經歷了四萬年,曾幾何時,數度要徹底瘋癲了去,但從古玄門道爭,至于今日,又是多么漫長的歲月,劍祖已經真正的瘋狂了。
與大乘佛法的因果又能如何呢便是生與死之間的大恐怖又有甚么呢不開新道,不證己道,萬古皆空,比起那能夠教自己踏踏實實邁出的那一步來,甚么樣的代價,都是能夠承受的,若非如此,以劍祖之圓融智慧,昔年又何必朝著如來斬出那一劍呢”
谷那蒼老而苦澀的聲音之中,柳元正抿著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