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縷煙氣從老真人的口中吐出。
那縈繞在兩人身周渺冥的雷海動蕩聲音終于消弭于無形,也不知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老真人將仙家道果徹底煉化了,還是將之短暫的鎮壓在了墨玉煙斗之中。
只是老真人蒼老的雙眸愈發的明亮,不見有往昔看時的疲憊,愈發的清澈起來。
鶴發童顏。
以前的柳元正實則很難理解書上的這四個字,無法想象一個年邁老朽的存在如何具備童子的特質。
但此刻,柳元正隱約從元道老真人的身上觀瞧到了這四字的朦朧景象。
一朝逆伐上境,帶給了元道老真人無法言喻的莫大好處,柳元正料定,即便是在此刻,老真人仍舊處于某種無形的蛻變與升華之中。
正此時,元道老真人將目光轉向了南疆的方向。
那些許的清澈與明亮,于是再度被遮掩在了蒸騰的煙氣之中,恍若霧靄一般,教人看不真切元道老真人的復雜表情。
只是這一刻,柳元正能夠真切的從老真人的身上感覺到某種難以言喻的動容。
似是恨,似是悔,似是悸動。
短暫的遠眺之后,元道老真人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他以極其艱難的姿態偏過頭來,看向柳元正。
“去看一看他罷,去南疆見一見他,你道與法的根苗,是他傳承的,他是你的師尊,也算是你的岳丈泰山,那是一位真正驚艷過一個時代的天驕妖孽,是有道真修,是親厚的長者,去罷,我我走得太遠,回不了頭了,但你不一樣,元易,不要陷入師徒的魔咒里去,不要學我”
事實上,即便已經過去了這么久的時間,從點滴的經歷之中,柳元正已經將元道老真人與左道宗師之間的經歷拼湊出了大概的輪廓來,他仍舊無法理解,無法理解元道老真人面對左道宗師的這種情緒。
就像是柳元正從來都難真正的理解衰老與腐朽一樣。
這從來都是不屬于柳元正的。
“師兄不去”
聞言,元道老真人近乎冷漠的搖了搖頭。
“不去,大約還是不見面的好。”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這一刻的元道老真人,徹底的陷入了沉郁與孤寂中去了。
原地里,道人沒有再說些甚么,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旋即便踏起遁光,折轉向了南疆的方向。
老真人是復雜的,這一刻,柳元正也同樣是復雜的。
他似是從來都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預料著有朝一日竟然還會在塵世與左道宗師相逢。
有激動,有雀躍,有懵懂茫然,更有睡了人家姑娘的惶恐不安。
于是,懷著這樣復雜的情緒,柳元正踏入了南疆的天地,面對著幽寂的十萬里莽荒群山,道人只是將自身的氣機綻放開來。
下一瞬,須彌壁壘從眼前不遠處撕裂,一枚枚骨符顯照,橫空布下一座元教古陣。
定睛看了一眼,柳元正這才踏入古陣之中,任由靈光包裹,旋即遁入虛空之中,一陣的天旋地轉,等再看到塵世顏色的時候,柳元正已經立足在十萬群山里的某處谷地之中。
遠眺看去時,今日鼎立的諸元宗,都隱約將此地環繞,再回看時,卻見白雪皚皚的群山之中,已然遍布了地紋,彼此交織,化作教人膽戰心驚的殺陣。
這是禁地里的禁地。
視線終于落到了山谷中。
一眾元教天門主皆在于此,卻見一沓香表鋪開在蠱師的面前,張道人嘬著牙花子,正在筆走游龍的寫著甚么,一旁一眾天門主都圍在焱師劉老鬼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