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望著舟下不住翻滾的云海,諸般回憶齊齊涌上心頭。
有先前在金章峰詰問柳元正,又被少年反擊之后的窘迫。
有仙鄉瑤臺丹宴時的一無所獲,以及柳元正這里的大出風頭。
還有這幾日諸位同門的吹捧,以及今日船艙里眾人的沉默。
愈是這般想著,道人心中的無名怒火便愈是旺盛!
他無法去想象,今日之后,太華仙宗的同門會如何去看待他,玄門諸宗的修士會如何議論他,甚至是昔日交好的禪宗友人,又該如何去腹誹此事。
不,這些并非無法想象,萬千念頭齊齊涌上了正山道人的心頭,他似乎已經想到了這些人的表情會是多么的猙獰,那些背地里交織的話語會是多么的惡毒。
這些畫面甚至已經浮現在了正山道人的心中。
他立在舟頭,呼吸愈發短促,愈發粗重,灼熱的鼻息仿佛要化作那無名怒火噴涌出來一般。
正山道人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家得了好處的事情,偏生宗門還要將天材地寶賠禮似的往外去送。
羞憤之余,他更是覺得委屈萬分。
舟上的同門本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齊聲夸贊,那些天材地寶本該是西行之后宗門對自己的賞賜,甚至是正瑜師姐,也本該和先前一樣對待自己,而不是懷著愧疚,柔柔的聲音像是在安慰一個稚童!
這般想著,正山道人的身軀都不住的顫抖起來。
下一刻,心緒仍沉在其中的正山道人,卻忽地注視向法舟旁不遠處的云海。
怒云翻滾之間,道人端見流光盤旋,甚至有著磅礴的元氣在盤旋,可又端的毫無聲息,若非親眼得見,便是正山道人這里也無從察覺。
下意識地,正山道人便要轉身,往船艙處呼喚,喊人前來。
可剛張了張嘴,正山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轉頭凝視著那云海漩渦。
“毫無感應,想來該是須彌道法將靈光與元氣的氣息盡數遮掩了。”
正這樣想著,果然漩渦之中生了變化,奪目的靈光之中,隱約顯出了一處古老洞府的模樣,緊閉的石門上痕跡斑駁,隱約能看到“神華別府”的古篆字跡。
瞧見這番,登時正山道人精神一震!
古玄門時,蓮臺佛宗曾強行渡化不少太華仙宗前輩先賢,神華別府主人便是其一,只是這位老前輩寧死不從,不愿蓮臺佛宗有所收獲,殞命之前,更是以芥子須彌之法,將神華別府從世間隱去,化成一方洞天小世界。
一念至此,正山道人心生喜意。
這一刻他徹底熄了呼喚船艙中人的心思。
“哼!我定要自己做出好大的事情來,好教正瑜師姐,諸位同門,還有師門長輩知曉,我才是對的!”
念罷,正山道人翻手取出柄法劍,掌心太華法力動蕩,往劍脊上一抹,旋即這上品法器陡然綻起靈光,裹著正山道人的身形消失在舟頭,劃出一道圓弧,飛入那氣海漩渦之中。
數息之后,正瑜道子的身影出現在舟頭。
“師弟?”
她頗為憂心的尋著正山道人的身影,可舟頭卻空無一人。
道子四下里張望去,也只見無邊云海浩渺寂靜,更無正山道人的身影。
怔怔的立在舟頭,正瑜道子抿著嘴,表情愈顯擔憂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