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并不難猜吧。”迪亞斯笑了笑,“怎么樣,還想接著聽下去嗎?”
“當然。”
我要走了,在被海風吹亂的七月。
秘寶已經拿到,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已經沒有了,再停留在克雷莫納的理由。
不想離別得太過悲傷,所以我告訴琳,我會在某一天悄悄地走。
我不能帶她走,她不應該過那樣的生活。
那天中午,我把一切都告訴了琳,包括我的名字,我來到克雷莫納的目的,以及那個云波詭譎的魔法世界。
琳送了我一個精致的木質琴盒,是她親手做的,里面放著一把琴,然后她擁抱了我一下。
“迪亞斯,迪——亞、斯。”琳咬著字說道,她的意大利語還不是很流暢,“要好好照顧自己。五年后,請務必回來看看,我還會在這里。”
“這是約定?”
“是約定。”
她瀟灑地拍了拍我的背,接著俏皮地對我眨了眨眼。我望著她那流轉著朗姆酒的褐色眼瞳,鼻子泛酸。
也許是不舍吧,我在這之前從未體會過這種情感。就像在吃了很甜很甜的糖之后,突然咬了一顆酸到極點的梅子一樣,久久不能平息。
她頭也不回地跑向了小提琴作坊,我乘著月亮的銀輝,經過蒼茫的大海,回到了我來的地方。
“你就這么離開了?”
“是啊,我就這么離開了。”
“故事還沒有結束吧。”
“是還沒有結束。”
五年之后的七月,我回到了克雷莫納,這個古老的小鎮和從前相比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海風吹拂著陽光明媚的街道,路旁的花壇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芳香。
透過寬闊明凈的落地窗,我看到了琳,她成熟了許多,一把琴剛剛制作完成。她輕輕地撥動琴弦,琴聲如同把月光浸到水里一樣的清涼舒爽。
我安反手把襯衫提在肩上,安靜地站著,聽她拉琴。
突然,她看到了我,一邊拉琴一邊嘴角噙著笑,流淌著朗姆酒的眸子里滿是被揉碎的璀璨星光,我永遠記得那雙看得懂美的眼睛和那眼中絕美的風景。
琳拉著我走進屋里。
她有一間偌大的書房,采光極好,陽光射入總如跳舞輕盈,好多的書,好多種語言,彎彎曲曲攀爬如蚯蚓的文字,卻也美麗生動。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整整五年。”
“整整五年。”我笑著說道,“你說的,那是約定。”
我們一起待了一段不短的時光,琳有時會心血來潮般,穿上波西米亞風的彩色大裙擺,跳弗拉明戈給我看。表情落寞,動作熱情,從緩至急,然后在一個明亮的音色上一切絢爛繽紛戛然而止,這是弗拉明戈舞步,是古老的吉普賽舞與西班牙風的激情邂逅,高傲而又熱烈,令人意猶未盡。
“一個優秀的童話,到這里就應該結束了。”劉燁道,“男主角和女主角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一見鐘情,久別重逢,要素齊全。”
“然而生活總是比童話要精彩得多,”迪亞斯道,“也痛苦得多。”
“繼續吧,給這個故事一個結尾,揭曉你觸犯禁忌的理由。”
仇恨可以延續多久?
是一個小時,一天,一年,還是更久更久的時間?
我應該比大多數人都更了解仇恨和惡意的生命力的頑強,善意播下的種子往往不會發芽,但惡意播撒下的苦果,卻常常會生長成參天大樹。
我竟然忘了這一點,忘記了我的歸來,會給琳帶來多么大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