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鄉下私塾,竹籬笆環繞,門前田地種著幾行菜。
笨雞邊走邊刨地,啄食土里的蟲子,一不留神被家犬撲來。
雞毛飄飛,笨雞飛到籬笆上,咯咯咯洋洋得意,對著家犬扇翅膀。
家犬狂甩腦袋,抖掉鼻頭粘上的羽毛,汪汪朝笨雞吼叫起來。
雞飛狗跳聲中,私塾半撐的竹制窗戶內,傳來郎朗讀書聲。
宋夫子雙手背在身后,走過眾多學童身旁,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捏著戒尺。
“哎呦!”
一個學童吃了記戒尺,痛得險些跳起來。
“第三段錯了,重來!”
宋夫子的嚴厲目光下,學童忍著委屈,一板一眼背誦起來。
走了一圈,宋夫子回到講桌坐下,桌上除了筆墨外,還有一碟切開的月餅,點綴幾片干枯的桂花。
……
“夫子再見!”
學童們一個個告辭,其中有個流鼻涕的學童,取出用粗布包裹的紅薯干,說是父母給夫子嘗鮮的。
宋夫子摸摸學童腦袋,收下了紅薯干,并叮囑他回去溫習功課。
等到人去屋空,宋夫子關上門窗,回到屋內坐下,嘆了口氣。
空氣中,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
“宋夫子,你白天做好人,晚上施法害人,當真能心安理得嗎?”
這個聲音飄忽不定,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來自幽魂的口吻。
宋夫子板著臉,“不必啰嗦,今晚我就施法!”
“最好快些,祁連縣令說了,必須在到達郡治前,解決那幫人!”
宋夫子起身,先是轉到身后的龕位,對著一座牌位上香,神情虔誠。
木制牌位上,赫然寫著‘至圣先師’四個大字。
“真是虛偽,你一個秀才都沒到的讀書人,不配自稱名教弟子。”
“還有,你私底下修煉巫術,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必定千夫所指,再也隱藏不下去!”
宋夫子怒了,“閉嘴,你只是我分出的惡念,有何資格指手畫腳?”
空中盤踞的惡念,嘻嘻笑著,“正因為你我本為一體,我才可以肆無忌憚,挖苦你、諷刺你。”
“因為,你就算惱羞成怒,也殺不了,殺我就是殺你呀!”
宋夫子一甩袖子,“廢話少說,你留些清靜,讓我安心施法!”
惡念卻說道,“你最好小心些,祁連縣令要追殺的人,有高人相護!”
“前不久,蟲老頭都折了。”
宋夫子臉上露出不屑,“蟲老頭的手段,來自巫蠱殘章的只言片語,零零碎碎、不成氣候。”
說罷,他取出銅盆毛巾,仔細凈手擦干。
又從腳下端上一方木案,上面蒙著紅布,裹著高聳一物。
宋夫子后退幾步,對著木案上紅布行禮,神態恭敬。
“虛偽,太虛偽啦,我看不下去!”惡念連連叫罵。
宋夫子卻反駁道,“我名教學問,首重一個‘禮’字,名教也稱禮教!”
“縱然是施展邪法殺人,禮數也不可缺失,不然何以安慰亡靈?”
惡念嗤之以鼻,“繁文縟節,故作高明。”
“名教不過一幫腐儒,靠著給貴族祭祀念文發家,越發將這套當成看家本錢了!”
宋夫子神情專注,將紅布解開,露出一顆碩大的牛頭骨。
這顆骨頭不帶半點血肉,去除得干干凈凈,通體潔白不帶一絲灰質,表面光滑,泛出溫潤的玉光。
“受我精血,供我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