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本次受災的鄉民先帶到縣衙安置。”縣令吩咐道,同時望向周圍的鄉民,高聲道,“諸位放心,本縣承諾,本次所有因地震而倒塌的房屋,均由縣衙負責重建、修葺。”
縣令的話,頓時令籠罩在鄉民們心中的陰霾盡去,大呼官家仁德。
縣令滿意點頭,左右巡視了一番,忽然面露疑色:“這林雨鄉,本縣記得還有一位考取了生員的讀書人,他哪里去了?”
“這呢,這呢……學生林長生,見過官家。”
一個約莫四五旬左右,身穿長衫,胡須灰白的瘦弱老者從鄉民中走出,朝縣令作揖。
這就是林長生,早早過了生員,成為秀才,鄉試卻屢試不中,蹉跎了大半輩子的讀書人,年紀比縣令都要大上不少。
“長者此番無甚大礙?”縣令溫和道,令林長生受寵若驚。
“無礙無礙。”
“那就好,還有半年便是鄉試,此番大難不死,說不定終能中個舉人回來!”縣令笑著打趣道。
聽到“舉人”二字,林長生眼里閃過一抹狂熱,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怯弱地笑了笑,道:“承官家吉言。”
林長生啊林長生,這么好的與縣令攀附的機會,你怎生如此忸怩!唉,罷了罷了,我林長生自有一番傲骨……林長生很快為自己的怯弱找了一個借口。
這事兒他其實很擅長,被鄰里嘲笑屢試不中,他明明心中有氣,卻不敢與人爭吵,只能以“這般口角,著實有辱斯文”來寬慰自己。
在縣里的學堂教學,被學堂的老夫子以各種由頭克扣例錢,亦不敢據理力爭,只言“君子當視金錢如糞土”。
總之,林長生此人,并非無欲無求,也并非性格隨和,其實就是怯弱到了骨子里,有什么事只會放在心里計較,不敢表露。
怕流言,怕蜚語,怕與人眼神正視,怕與人交流……這是典型極度自卑的表現。
他從前其實不是這樣的,考了這么多年鄉試皆不中,到老還是個童生秀才,這才讓他愈發自卑,愈發怯弱。
縣令對此自然不知情,鼓勵了他幾句,便帶著衙役和一幫受災鄉民返回了縣衙,接下來,他且有得忙呢。
林長生則回到了自家那運氣極好,算是唯一沒有被震塌的瓦房里,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算是他僅有的可以說得出口的財產,其余真的是家徒四壁,孑然一身。
當晚,當林長生熟睡之際,沒有人知道,屋外不遠處,被地震震得皸裂的地面上,一條火柴棒大小的蠕蟲從裂縫鉆了出來。
蠕蟲鉆出地面后,首端高高翹起,對著周圍轉了轉,最終,停在了某個方向。
那是林長生家所在的方向。
仿佛找準了目標,蠕蟲快速朝著這個方向蠕動,越過已經破損的,紙糊的窗戶,進入了室內。
繼續蠕動。
很快,它來到了林長生的床鋪上,順著手臂,爬上脖頸,最后從他的鼻孔中,直接鉆了進去!
……
翌日清晨。
林長生來到了縣里的茶館吃早茶。
這是他的一個習慣,作為秀才,他是貧窮的,同樣作為秀才,他也不至于貧窮到吃不起飯的程度。
每天在縣里的學堂給孩童們上上課,讀讀書,那老夫子哪怕再克扣,每月總歸會給他三瓜兩棗,大魚大肉不至于,喝點小酒,吃點淡雅素菜,偶爾開開葷卻是沒問題的。
“林秀才來了。”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林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