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火上澆油，小慧快氣爆了，沉著臉兒，什么人這是，自己受了點委屈，難道全世界都欠了他？不敢懟自個兒的老子，拿別人撒氣。
小慧也不客氣了，瞪圓了眼睛提高聲音道：“講講就講講，怕誰啊。我是今年春天到的青山公社，那時候正春灌，農機站很忙，我不止配合師傅維修潛水泵，自己也修了不下二十臺，我獨自修的，另外，還和師傅修了一臺柴油機，兩臺拖拉機，極大地支持了春灌，這個，值得驕傲吧？你們，誰會修農機？”
“你吹牛！”巴結肖毅的青年跳出來喊。
小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肯定不會，你覺得那很難。我就是能干你們都覺得難的事兒，怎么滴？”
“那為什么把你調開？”肖毅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口氣已經沒了那種厭惡的味兒。
“有人覺得農機站的工作輕松又有面子啊，今天給你傳我壞話的家伙，是不是說他農機站的？”
肖毅的臉色有些訕然，但還是不服氣：“那為何又讓你來這里？”
“你知道張營大隊養豬場不？我規劃設計、指導建設的。”
肖毅跳起來：“不可能！那是張大虎和葛紅玲弄的，他們的事跡，都上了報紙了。”
“那么先進的養豬場，你覺得兩個初中畢業生可以嗎？”
“你什么畢業？能比他們好多少？”
“就好一點點，我懂一點點機械，看過一點點養殖技術的書，聽說過一些先進的養殖方法……”
這下，肖毅不說話了，眼神閃爍了好幾下，低聲問：“你怎么會把榮譽讓給他們？”他問完就知道原因，煩躁地一揮手，“不說這個了，那你為何又被調出來了？”
“那個養豬場，現在是香餑餑，很多年輕人想去，我不讓位誰讓？”
“張大虎和葛紅玲——”
“他們也想護著我，可是能護住嗎？能嗎？……”
看到小慧激憤、委屈又無奈的樣子，肖毅的心被深深的撼動，他若是沒有被父親冤枉過，可能還不理解小慧，那種覺得天都黑了，太陽不會再升起，沒有一絲希望、生無可戀的感覺，是多么傷人。
和于小慧比起來，他那點委屈，真的不算什么。
“我看你怎么還笑嘻嘻的？”
“難過也是一天，歡笑也是一天，為什么把自己弄得那么慘兮兮呢？”
肖毅的臉一下子爆紅，還好，天色暗下來，看不清。
“對不起，我這段時間也不知是怎么了，看誰都不順眼。”肖毅很難過，“真的對不起，我不該聽了幾句傳言，就這樣。”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小慧有些不適應肖毅這么誠懇的道歉，她能理解他的感覺，自己之所以能屢挫屢戰，那是知道歷史走向，知道自己最終能熬出頭，能夠大展宏圖。
肖毅不同，他是七十年代初讀的中學，沒學到多少文化知識，也不知道將來的社會變成什么樣，他努力奮斗，就為了回城，可是，卻被父親毫不留情地掐滅了希望。
雖然前不久國家已經決定恢復高考，可是肖毅他們，根本就不會有去考一下的想法——他們在中學里，就沒學到什么。
沒有希望，或者還有什么意思？小慧理解肖毅，卻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無奈，轉移話題道：“肖毅，你說，你帶著大家，在水庫工地的這次比賽中拿了第一，你父親會不會認可你？”
“他再不認可，我就不認他了。”肖毅說完，低下頭，“跟你比，我還差得遠，我爸說得也有道理，我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還需要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