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大手直接把程處弼扒拉到了一邊,徑直坐到了榻沿,看著這位正在緩緩從麻醉中蘇醒過來的兒子。
“承乾,承乾,你醒了嗎?”
“爺爺在這呢,乖孫……”
看著他們的祖孫三人又開始的了抹眼淚的程序,一臉黑線的程處弼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不打算計較方才李世民那種視醫務工作者如草芥,用完就扔的不道德行為,悄然地退出了病房。
寧忠已經早早地跑回到了太子湯那邊,向蘇氏稟報了手術成功的喜訊,亦是讓這位心系夫君的太子妃也是好一陣唏噓落淚。
李淵也已經離開,只剩下了李世民與李承乾父子在病房內。
看著這位躺在病床之上,一條傷腿被固定,因為疼痛而一直緊緊鎖著眉頭的李承乾。
李世民不禁有些內疚地輕嘆了一聲。“去歲,若不是因為你娘親的重疾,為父和你娘親在九成宮耽擱了行程,也不至于讓你往晉陽……”
“父親說的哪里話,這些都是孩兒應該去做的,娘親能夠得愈,孩兒怎樣都覺得值。”
李世民看著這位,與自己一直都很缺乏交流的長子。說起來,自己與他交流得最多的日子,那是他還年幼之時。
等等到立他為太子之后,自己對他的心態,已然不再像父親對待兒子。
總恨不得他能夠比自己更好,更受百官的歡迎。
即便父子偶爾坐下來,聊的也不是父子親情,只會是討論朝政,指點他,教導他。
就像觀音婢說的那樣,自己與承乾相處,妻子只看到了一對君臣,不見父子……
一思及此,李世民內心的內疚之意,越加的濃厚,大手輕輕地拍了拍李承乾的手背展顏一笑。
“老夫知道,跟恪兒,跟青雀都不一樣。你本就是一個話不多的孩子,加之為父國政繁忙。
你我父子之間交流不多,但是為父知道,你孝順知禮的好孩子……”
李承乾聽到這話,眼眶一紅,險些就落下了淚來。
“你是我的嫡長子,更是大唐的太子,國之儲君。為父對你寄望滿滿,或許在你眼中,有些過于嚴苛……”
蘇氏一直悄然地站在病房外面,雖然她已經是等了許久,卻還是輕抿著朱唇,不發一言。
偶爾從病房里邊溢透出來的只言片語,讓她心中微暖。蘇氏很清楚,父皇在自己夫君心目中的地位。
夫君過去對于父皇,滿滿的盡是崇拜,對于父皇的每一個決定,只有服從,都不會去置疑。
他只會自問自己做得夠不夠好,而不是去爭取和表達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他也只敢把受到的傷害藏起來,不敢讓人窺見到。
一直到后來,程三郎來到了東宮之后,似乎這樣的情況才開始發生著變化。
蘇氏能夠感覺得到,夫君聊起他的往事,可以將人生的歷程分為兩個階段,一個是在程三郎入仕東宮之前。
一個是程三郎入仕東宮之后,嗯,差別挺大,特別是一想到現如今夫君每天清晨醒過來。
仍舊會固執地站在銅鏡跟前念上數十遍我是大唐的太子,我是國之儲君。
蘇氏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回眸一轉,看向那邊正在收拾手術間的程處弼,蘇氏抿了抿唇,朝著那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