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槐從外面剛好進來,無意看了一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分明之前已經看見他父親畫完了還裝了盒才送出去的一幅畫,怎么又在畫?
陰韌笑道,意味深長:“之前那一副,多半是毀了,再畫一副,來日再送。”他似乎憑直覺能夠猜到,那個討厭他的小丫頭,會怎么處理他送過去的東西。
他說一半留一半的,陰槐當然聽不懂。
陰槐過來,是說正事的。
陰韌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陰槐聞言,像是有些猶豫,卻又最終壯士斷腕似的一口氣說了:“跟丟了。”陰韌叫他派人看住晏國公府那邊,說是那二公子和燕韶那邊是肯定有聯絡的。他叫人盯上,每每總是被甩開。
陰韌聽了并不怪罪,叫陰槐松了口氣,又笑道:“都說王善雅在外面還有個野種,現在看來,這沒人養的猴子,爬樹就是比家養的要靈巧。”
陰槐唯唯應“是”。
陰韌又再交代他幾句什么,便叫他退下。
到屋子里恢復安靜時,陰韌那雙眼睛里,才折射出野心的光芒來。邊上,一道才剛送來的圣旨正卷了起來被隨手擱在那兒。
天隆帝加封他空頭虛銜,又在左右丞相之下,加設副手數個,意在分權,燕韶一走,他陰氏便已然隱隱代替了東平郡王府,成了皇帝首要對付的人了。
被分權,顧屏全無所謂。陰韌卻是不會輕輕松松就答應了。
眼里有些鬼魅之色,下筆的手卻是柔和,畫了一遍再畫一遍的東西,果然比起第一遍要好上許多了。
不知不覺夜色降下,陰家書房中亮光經久不散,偌大府邸美麗而空蕩,陰韌直畫得腰酸背痛才發現夜深。放眼往庭院看去,一院子的花草樹木全被掩蓋在寒冬之下,等待來年繼續盛放。
這一天晚上,林茜檀不知何故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夢見她回到昔日還在陰家的時候。陰韌興起時,帶她去看花園,曾告訴她,府里每死上一個人,就會種上一棵草木,接受遺體供養。
而這大概也是陰府的梅花開放得比起別家艷麗的一個緣故。
夜半蘇醒,林茜檀伸手一摸,額頭上全是細汗,她暗道倒霉,怎么就偏偏想到了這些。
外頭的錦荷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軟榻那兒睡得活像一頭小豬,林茜檀沒有吵醒她,徑直繞過了她,拿了水壺倒水。忽的鬼使神差地像是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與某人有約,走到窗邊打開來,樹上自然早已經沒了人影,卻擱著個用草藤編成的梅花結停靠在樹梢上。
林茜檀只要一伸手,就能將它拿下來,放在手里。
看著它,林茜檀心情轉好了一些。想一想自己在陰家看到的那些活生生的花朵,居然不如這像及時探知她心事一般送來的、沒有生命的死物一樣,能夠討她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