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樹得了命令,帶了幾個“希”字輩的暗衛急行在暗夜里。
他有一絲的踟躕,但并不影響他前行的步伐。
他得到的命令是去申宅抓田小菱。
田小菱曾是他的主母。從他記事起就被訓練成為一個暗衛,唯蕭伯鸞是從。但他依然記得七年前蕭伯鸞將田小菱帶到他和其他九個“知”字輩暗衛面前認主時的情景。
剛當上繡衣使者的蕭伯鸞,穿著一襲赭色繡袍,挺拔地站在梧桐樹下。他的身后,有一翩水綠色裙裾輕輕飄著。蕭伯鸞轉身將她牽出來。
一個怯生生瘦巴巴的小姑娘,梳著人婦的發飾,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畢竟只有十五歲。十五年的人生,沒見過刀槍劍戟,第一次見到他們腰間的兵器,清澈的眼神里滿是恐懼。
蕭伯鸞穩住她瘦瘦小小的肩膀說道:“她,就是你們的主母了。”
這句話的意思他們都懂:世間除了主人,她就是最重要的人。
蕭伯鸞牽著田小菱的手,走到他們面前,一人一人地介紹,田小菱一直不語。當走到知樹面前時,田小菱突然低聲細細地問:“你額頭的傷,沒有傷著眼睛吧?看著很疼!”說完,她仰著頭,鳳眼一直落在他的臉上,目光里充滿了憐惜。
知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只記得自己搖著頭,飛快地用手捂著那一條從額頭斜過左眼的新傷,有些不敢抬頭。
十三歲的少年,覺得自己很卑微,傷口很丑陋。
想到這里,知樹的不自覺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左臉,那道傷疤已經愈合很久,只留下深色的刀痕。
他捏了捏控制不住的手指,想起四年前田小菱消失的那一天。主人丟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田小菱自請下堂的休書是她自己放進蕭伯鸞的書房的。當晚她拿到休書,第二日就不見了。甚至避開了蕭府暗衛的耳目。連帶消失的,還有主人的東西。
蕭伯鸞大怒,讓知秋帶著蕭家的人撒下漫天大網去搜捕田小菱。而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蕭伯鸞又讓知樹去了田小菱的娘家,竟然家里空無一人。知樹站在布滿蛛網的田家,有一種被人背叛的痛苦和無助。
而今夜,她回來了。
主人,讓他去抓申宅抓她。
知樹奔在最前面,身后的幾個暗衛也跟他一樣,深黑的夜行衣浸在濃得化不開的夜里,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未到申宅門前,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他們已聞到埋伏的味道。這種殺氣凝滯在空中,讓他們不能往前邁出一步。
申宅竟然也有暗衛?!知樹從腰間掏出幾枚銅錢標,小心翼翼地貓下腰,朝幾個便于藏身的暗處擲去。
毫無回響。
對方是高手!
蕭家暗衛聚集在一起,警覺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不過二十步,突然劍鳴刀嘯聲四起,一群蒙面黑衣人四起而至,劍影刀光直奔蕭家暗衛的面門。蕭家暗衛不過五人,而對方有十數人之多!
知樹深知對方有備而來,區區五人根本不是對手,他們進退兩難。來不及多思索,劍鋒一抖,與幾個人糾纏上。
暗夜里,知樹左臉的傷疤裹著血水和雨水,泛著瘆人的光。兩名希字輩暗衛已經倒下。他一定不能停歇,否則死的就是自己。恍惚一瞬,一黑衣蒙面人一躍而起,舉著一把鋼刀直直砍向知樹。
暗衛的榮耀是為主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