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抽空給我做幾個玩兒吧。”申小菱看向柳懷舟。搖曳的風燭之下,她柔和的臉龐籠罩著一層忽明忽暗又忽上忽下的薄霧般的光暈。
柳懷舟趕緊低下頭,說道:“好,學生明日就去找適合做哨子的果子。”
申小菱又問常清:“平日里我的衣服都是用它洗的嗎?”
“我看她們用還是皂莢和熏香。這個鬼見愁下果子的時候,樹下不能過人,容易滑倒。”
“我看這么用布裹著,并不方便。回頭你找洗衣房里的試試,能否把它的汁子熬成一大罐子,每次洗衣服用一勺子。”
“夫人好主意!明早我就和他們說。”常清提著燈,一邊陪申小菱說話,一邊離開了外院。
柳懷舟見老師走了,吁了一口氣,正將衣衫泡進盆里透水。見常清跑了回來。
“柳家兄弟,給我一些‘鬼見愁’吧。”常清微微喘著氣。
“常清姐姐,稍等。”柳懷舟從布袋子里取了一些未曾使用過的果子。“這個洗衣裳不錯。”
常清接過無患子,嘆了一口氣。道:“唉……夫人說今晚要用它洗頭發。”
說完便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柳懷舟。
翌日清晨。
柳懷舟依舊穿著灰衣候在月亮門外的孝順竹旁,以為又要像往常一樣候上半個時辰。
忽的一陣風刮,申小菱穿著群青繡黛紫梅花圖案的廣袖留仙裙,梳著高髻,簪著一支鑲藍寶的云鶴發釵。她快步走了出來:“懷舟,正好,你隨我走一趟。”
柳懷舟也不多問,立即跟上。老師鮮少穿得這么氣勢凌人。
申家的銀標馬車早已備好。申小菱也不讓誰扶著,直接踏步往上。柳懷舟趕緊坐在馬夫身旁。車子向城南飛奔而去。
“老師,我們這是去哪兒?”
“懷舟,我正想問你,今年你和柳掌柜下閩北去進木材,為何不隨船回來?”申小菱的聲音從簾子后面傳出來。
柳懷舟一點沒有被拆穿的局促感:“當時王管事發的船小,我和父親,以及十多個送貨的伙計還帶著馬,和拉貨的車,只能我和父親留下來,安頓馬隊。”
“你們沿途送貨,上富春江碼頭之前,可曾遇到颶風?”
“我們六月三日到閩北,每日與伐木者抵足而眠,直到六月十六日,驗貨裝車北上。再到七月二日下富春江碼頭,不曾遇過颶風。但沿途確實聽說有受災的縣。”
柳懷舟見申小菱不說話,補充道:“家父有些糊涂。我怕他出事,才強行跟去。”
糊涂這一點,倒是有共識。申小菱暗暗點頭。又聽見柳懷舟道:
“每一塊木頭上,都有我做的記號。每天查一次木頭,并做好行貨志。這樣裝車裝船都心中有數,無憂無患。”語氣中帶著一些得意。
車簾被嘩地撩開,申小菱探著頭問:
“你是說,每塊木頭你都做了記號?”
“對。”
“那天你去老曾頭的庫里沒看到記號嗎?”
柳懷舟堅決地搖頭:“那不是我們買的木頭。”
“你們送的是哪個庫?”
“老師,您忘了,我們是在碼頭把木頭交給的王管事。”柳懷舟想笑,但又立即握拳掩唇,假裝咳了一聲。
申小菱一拍腦袋,縮回了車里。
老了,不頂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