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申小菱摸了摸棉布。心里算計著,染料在三倉,輕輔料在二倉,那一倉的木料對不上數。老曾頭那個倉庫,數量是對上了,但柳懷舟說不是他買的那一批。這個庫里,也沒有那批貨。城東的倉庫是用來放成品的。現在只看柳懷舟從出入志里能否找出更多問題了。
申小菱又散著步子往三倉走。“王管事,這些料看著和我府里賬本子上的有些許出入,不知是什么原因?”
一聽這話,王管事的臉都急綠了:“東家,不可能啊。我可什么都沒動!”
申小菱笑道:“你緊張什么,我不過就是隨口說說。”三倉里的染料缸子還是那么多,她揭開看了看,嗯,滿的。
“東家,您這隨便一說,小的腿都哆嗦。這監守自盜的事,小的干不出來。”王管事苦著臉,做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申小菱冷眼看著他,勾了勾唇角。
“走吧,去看看我那個學生弄明白了那本子沒有。”
王管事“哎”了一聲。
回一倉的路上,申小菱終于找到怪異的緣由了——整個倉庫沒有看見一個庫頭,這極其不尋常。上次來城南倉,是端午節前備料,那時有六個庫頭來回倒班看倉庫。
申小菱放慢了步子,站在院里,道:“怎么不見老孫頭他們?”
“噢,這不是您要來,我讓他們候在后院,都是粗鄙人,別沖撞了您。”王管事道。
這么說,他知道自己要突擊查倉?申小菱說:“讓老孫頭他們出來吧。”
“哎,哎。”王管事彎了彎腰,轉身就跑。小發髻又上下晃著。
申小菱進了一倉,見柳懷舟正坐在地上,用著自己給他的那一根根碳條在地上寫著什么。她悄悄站在他身側,蹲了下來看他在寫什么。原來他還是用的他以前的方法。罷了,畢竟他更熟練。
“可看出什么了?”她問。
柳懷舟正胡亂畫著,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熟悉氣味。他晃了神,轉頭看向老師,正好對著申小菱的頭頂。昨晚常清說“夫人說今晚要用它洗頭發。”,原來是真用了。
他眨眨眼,趕緊答道:“老師,我大致算了,刨去裁料的損耗,出入志和這庫的存余是對得上的。但庫里存的這些貨,并非我和父親去采的,而是端午之前進的那一批貨。”
“不對,當時端午節賣得很好,根本沒剩什么料。”申小菱道。
“這次我們去閩北,是為做整板雕的燈籠,買的都是十五年的荷木。而端午做的都是小船,不需要大木,所以八年的木頭更廉價。老師請看,這木頭大小,不到八年。”柳懷舟撿起一塊橫截的圓形木板,用手劃了一下年輪。
柳懷舟這么一說,申小菱記起來了,端午節之前的那批,的確如此。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應該是幾個庫頭來了。申小菱趕緊伸腳把柳懷舟在地板上的涂涂寫寫給蹭花了。又讓柳懷舟從角落里抱來一個木樁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抿了抿鬢發,理了理裙擺。柳懷舟撣了一下衣衫,抱著倉庫出入志站在了老師身側。
來吧,敞開天窗說亮話。